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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阿紫嬉皮笑脸地转过头来,看着连环。

  连环抬起案头的橡皮擦掉过去,被阿紫敏捷地闪避过去。

  “你不尊重我的朋友,即是不尊重我。”

  “对不起,打扰了你俩卿卿我我。”

  “阿紫,你心中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阿紫仍然笑眯眯,“拉我进来。”

  连环不去睬她。

  阿紫牵牵绊绊地爬进房内。

  连环这才看见她身上穿着一件玫瑰紫的呢大衣。

  他呆住了。

  大衣并不称身,款式已过时,连环看清楚了,他见过这件衣服,他的灵魂被摄住。

  阿紫在他面前转个圈,“好不好看?”

  “这件大衣从何而来?”他震惊地问。

  “我在旧衣服箱内找到,相信是我母亲的故衣。”

  “它不适合你,快脱下它。”

  阿紫除下外套,内里仍穿着水手领的毛衣。

  连环看着她半晌,叹口气说:“你走吧。”

  “你还在气恼。”

  连环为湘芹深深内疚。

  “好,母亲一早离弃我,父亲不承认我是他的女儿,我同姐姐不和,现在你又不原谅我。”

  连环告诉她:“也许你也要负些责任。”

  “我还小。”阿紫倔强地说。

  “能把你身边所有的人整得啼笑皆非就不算小了。”

  阿紫还想分辩,梯间有脚步声传来,是连嫂的声音:“湘芹,连环,说完话没有?”

  她推门进来,“咦,湘芹呢?”

  连环低着头,“她走了。”

  连嫂好不失望,坐在床沿,“她来的时候明明高高兴兴。”

  “是我不好,言语间得罪了她。”

  连嫂打一个寒颤,站起来关窗,“这么冷,也不晓得当心。”她转过头来,“咦,这件大衣是湘芹的吗?”

  连环急忙把外套塞进柜中,“我改天去还给她。”

  连嫂凝视儿子,“湘芹是你的好对象,小心对她。”

  但是林湘芹决定避开连环。

  她相信他是她的恶梦,她做得很彻底。新学期开始,她转到中文大学上课。

  连环十分震惊,这个重大的决定对林湘芹往后生活有一定影响,若是纯粹为着他的缘故,他实在担当不起。连环很明白这个时候不去骚扰湘芹,已是至大仁慈,他忍耐着一点反应都不做出来。

  湘芹终于走了。

  同学为她设的送别会他都没有去。

  湘芹坐在一角,每进来一个人,她都以为会是连环。到散场,她的双眼酸且涩,形容憔悴地离去,独自往海边站了一段时间。

  他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真洒脱,湘芹解嘲地想,据说干大事的人本应这样。她伏在栏杆上哭了,她记得很清楚,那夜的海水是漆黑的。

  香权赐于同一日送院。

  三天后便传来噩耗。

  徐可立第一次展示了他的办事能力,与区律师两人把事情料理得整整齐齐。

  老连自大宅回来了,告诉妻子:“二小姐失踪,到处找过都不见人,真正百上加斤,节外生枝。”

  连环一怔。

  “明早要举行仪式,非找到她不可,这少女太过不羁,太不知轻重。”

  “要不要叫连环也帮着找。”

  “关连环什么事,他根本没见过香紫珊。”

  连环不出声。

  “这倒是真的,连环与大宅无关。”连嫂语气十分宽慰。

  电话铃响。

  连环取起听筒。

  那边没有声音。

  连环心情闷纳,因而说:“你难道没有看到讣闻,男主人已经病逝,你可以回来了。”

  连嫂大奇:“连环,你同谁说话?”

  连环挂上电话,一语不发,回到楼上。

  “这孩子早已过了青春期,还这么怪。”

  “你不是说林湘芹许久不来,定是感情纠纷。”

  “自由恋爱,烦恼更多。”

  连环一进房间就明白了。

  他的被窝里似躲着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他过去轻轻掀开被褥,看到香紫珊伏在枕上饮泣。

  她不知来了多久,自然也不关心全世界人是否到处找她。

  连环没有说话,轻轻握住她的手。

  香紫珊把脸埋在他的手中。

  他不去惊动她,任由她哭到倦极入睡,他坐在书桌前做功课。

  连环也不去告诉任何人,他已经找到香紫珊。

  到了深夜,阿紫醒来,心境有一刹那平静,但是日前所发生的大事随即纷沓涌上心头,她悲苦地伏在连环背上哀哭。

  连环把她驮在背上,来往行走。

  她没有长大,她还是那个小小阿紫。

  阿紫渐渐平静下来。

  连环将她放下,“他们都在等你,明天的追思礼拜不可缺席。”

  阿紫不语。

  “回去吧。”

  阿紫点点头。

  礼拜堂里,连氏一家坐在后座。

  徐可立与香宝珊坐在前座,香宝珊满脸怒意,频频回头来看她妹妹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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