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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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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她的手,把脸埋入她手中,把头枕在她膝上。 我的姿势做得这么自然,仿佛在梦中己演习过多次,我摸索她的脸,我把她拥在怀中,小心翼翼地,因为得来太辛苦,因为我没料到她还会在我生命中出现,带一点意外之喜与太多的悲哀。 我们并没有发生关系。 我想好好地恋爱,恢复到很久之前,刚从大学出来,热情澎湃,世界是美好的——即使有缺憾也可以改变它。 当我习惯做罪人之后,一切似乎又上了轨道。 美眷星期六来看小宇,星期日带着小宇去看小宙。 周日我上班,落班往石澳赶。小宇由女佣照顾,我们父子俩见面便是冷嘲热讽,小宇的刻薄不下他的棋艺。 思龙在彭臣广告公司找到工作,也不是不忙的,中午有时候我们也吃一顿饭。 我像发疟疾一般的心情,一下冷一下热。 美眷的沉默寡言,她腹中的孩子,我知道她已经当我死了,故此坚持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就当是遗腹子,纪念我与她的关系,我们曾经相识过。 见到思龙,我那痛苦的喜悦,发现她对中文的熟稔,一边做香橙苏芙里一边告诉我韦庄实在是时代曲鼻祖。坐在石澳的夜沙滩,看远处渔火一点点燃起。以后都没有麻将声与表婶表哥进进出出,我把新剧的大纲从头到尾告诉她,谁不愿意在中年的时候逃避一下残酷的现实。我到底也过了一段好日子。 奇迹般,思龙上班时与下了班是两个人。 我问她:“思龙,那时候你的唇枪舌箭——是同一个人吗?” “我也要生存的。”她微笑。 “哼!”我尚不能忘恨。 “让我婉转地说吧:我懂得如何保护我自己。”任思龙说。 “简直把我们都要踩死了呢。”我抗议。 “但是我只有我自己,”她悲哀地看着我,“我只有自己与一双手,与其让别人踩死我,不如我踩死别人。你不会明白与谅解吧,也许你不了解我这种女人,因为你所熟悉的女人是受保护受荫庇的。” “但是你看起来是如此强壮……” 我说不下去。 一个女人是一个女人。尚卢哥达早在十五年前便拍过一部这样的电影。 思龙是我看电影的好伴,我们俩买了套票看中国电影,举足投手都有共鸣,散场时吃三文治与红酒,讨论戏的内容,转而说及旧时中国女性的命运,涉及今天的女人。 思龙一手撩着头发,另一手拿着酒杯,把酒当水一样的喝下去,她的风姿是独一无二的。 她说:“如今做女人有选择了,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处,要不做弃妇,要不做淫妇,都是很危险的。”她忽然之间笑,“现在我就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淫妇。”笑谈开怀自然而转得无可奈何。 我说:“我应该等你的,我不应该这么早结婚。” 她看着我,“你是聪明人,看见好的换一个,做男人就有这好处。” 我的脸沉一下。我问:“你讽刺我?” “我有吗?我以为我在说实话呢。”她凝视我说。 “思龙,你真是。”我拉起她的手腕做要咬她状。 “我不是洋娃娃。”她缩回手,“我是忠心的朋友。自古男人最恨这种女人。做愚昧的妻子又还值得原谅一点。” “你把每件事情看得太透彻。”我说,“告诉我,在你的水晶球中,我们是否有美好的将来,能否儿孙满堂?” 隔了很久,她说:“你已经有足够的孩子,生命并不是如此愉快的事。” 思龙提醒了我。经过我手而降的生命已经太多。 小宇那英文小学三年级的程度已经使我招架无力。晚上,我回家如果他还没睡,他就会责问: “你又去见那女人了吗?” “妈妈打过电话来,如果那女人明天不来这里,她会来。” “那女人如果要嫁你,你会答应吗?” 那女人长那女人短。 思龙打电话来,有一次跟小宇说:“我是‘那女人’,找你爹爹。” 因此我很反感。 思龙问:“我应该自称什么?阿姨?姐姐?” 一接触到现实,思龙也就是个女人。 她自己没有孩子,把孩子当大人。小宇难得有机会得到如此的抬举与尊敬,把全副精神来对付她,功课一落千丈。 考试拿出来科科不及格,满堂红,前所未有,我以前根本没有考虑到这样的隐忧。 美眷把我召到陈家开会,我们三人锁在房中讨论这个问题。 美眷问:“小宇,你功课这样子,我把你皮都剥下来!连留级都没位子,要做试读生,你别以为现在不大见到妈妈就可以作反,我一样揍你!” 小宇眨眨睛眼,看着他母亲,无动于衷。 我只觉得心痛。 “爹爹没看我做功课,爹爹从来不回家。”小宇说。 “小宇。”我说,“你为什么这样说?功课是你自己的事。” 美眷马上帮儿子,“他只是个孩子,你怎么可能叫他照顾自己?我把他放在你那里,你总得帮帮眼吧,你怎么连孩子的功课也不理。” 我说:“那时候在家,他的功课也没人理。” “怎么没人理?我难道不看着他的功课?”美眷拍案而起。“你以为我真的除了吃就是睡?” “你不要跟我吵好不好?现在我们谈论孩子的功课。” “孩子什么都知道,你不必再忌讳!”美眷大声说,“你别再扮演伪君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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