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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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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要对这个家庭的破裂负责?”她看进我的脑壳里去,“你己打算离婚去追求你的爱情,你不必理会这个孩子。” “美眷,你不明白——” “是,我是不明白,”她镇静的说,“我不明白很多事,我连中学都没念好,我永远戴塑胶耳环,穿不协调的衣裳,我不懂事,我拿不出去,但是你娶我那一日,我难道不是这样?我并没有骗J你。” “你自十八岁起,就没有长大过进步过!” “还有什么罪名?我想我不必再听下去,我已知道判刑,我也求过情,我现在就走。” “你到哪里去?”我求她,“美眷,你不必走。” “我不见得会饿死。我带孩子一齐走。” “美眷——” “他们也是我的孩子。”她站起来走出房门。 我真未料到她有这么坚决,她拖着小宇,佣人抱着小宙,四人下楼去。 我呆若木鸡地坐在客厅中,小宇哭叫,“爹爹,我不要脚踏车了……” 他的脚踏车搁在客厅中。 本是晚饭时候。 才三日,全体亲友轰动,是美眷宣布出去的。 我不能要求美眷成熟与冷静地处理这件事,她是明显的被害者,她没有理由放弃博取同情的权利。 在这几天内我并没有见到任思龙。 林士香在我办公室内对我控诉。 “你这蠢材,一辈子没有过女人,只有我相信你连碰都没碰过任思龙,人家以为你早搭上了她。” 我沉默。 “你与老婆离婚是为了她?这也不是离婚的时候,你现在未必追得到任,这边老婆先走掉了,这是啥子算盘?” “这样做比较公道点。” “你以为美眷会原谅你,你以为任思龙容易做人?她昨天辞了职。”林士香手舞足蹈,“好事之徒又热闹了,传说任思龙要到KTV去,又传说外头有洋行要请她,她总是有办法的。” “为什么你们人人都觉得她是有办法的?”我苦笑,“看她的外表?她寂寞的时候,甚至不能搓麻将渡日。” “但是她那些男朋友全部是医师律师——” 我反问:“于事何补?事实是她还没有嫁出去,她还是天天上班靠一份薪养活自己,林士香,张爱玲说的:男朋友多有什么用?一不能结婚,二不能赡养。你怎么也变得这么俗气。” 林冷笑,“你打算打救白雪公主?穿白的人往往距离纯洁很远。你以为她这几十年是怎么过的?做尼姑?OK,我知道她样子美,但是长久打算,老婆是老婆,外边的女人是另外一回事,怎么可能玩上了身!” 我没有玩任思龙,我连手也没有碰过她,但是没有人会相信,林士香也不相信,没有男人会笨得尝不到甜头就喊离婚的。 “不过她辞了职,你就不必辞了。”林士香说,“扬名,你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林士香笑,“我劝你安抚施陈美眷,否则她招待记者,或是写篇自白书到明报周刊,你吃不消兜着走!” 我说:“林士香,请你滚出我的办公室。” 他走了。 美眷的表哥来找我说话。 他在我的客厅中抽烟。慢慢吸进一口,慢慢呼出去。 客厅乱得惊人,我叫玛莉替我找钟点工人,下午才来上工。 我等表哥开口。 他终于按熄了烟,一切像电视剧的节奏,他说:“如果我追不到任思龙,你也不会追到。” “我只是爱她。”我说,“我与你的分别是,你一心一意只想把她追到手,而我没有,我之所以要离婚,是因为有妻儿的男人没有资格爱别人。” “好伟大!”他讽刺的说,“不愧为爱的真谛!” “我不怪你不相信,”我说,“连我自己也不相信,这一切都像做梦。” “只不过你做的是春秋美梦,美眷做的却是噩梦!” “你只是妒忌,因为我有勇气追求理想,而你没有。你只肯用茶余饭后的时间来谈恋爱。” “你确然不同,”表哥说,“拜伦说过,爱情对女人才是生命的全部。你是男人,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在你眼中或许,但是各人对生活的要求是不一样的,你是来劝我呢?还是来耻笑我?” “我佩服你。”表哥说,“这到底是愚昧呢,还是大智大勇?” “让我一个人想仔细吧。”我说。 “你瘦了很多。”他说,“扬名,你要当心自己。” “是。”我不是不知道他的好意。 “美眷的父母要见你。”他说,“明天上午十时。” “我会去。你放心。” “我当然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表哥笑一笑,“扬名,你太愚蠢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现在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浪漫的傻子。” 我站起来送客。 表哥走后,钟点女工来了,我给她钱,叫她去买点食物罐头。牛奶汽水。 我说:“买点花,不论什么。”想一想,“再买一只花瓶。颜色素点的。”很久没插花了。 女佣点点头,下楼。 我躲在书房中改剧本,看很久,都不能集中精神,女佣敲门进来说:“先生,收拾好了。” “你走吧。”我说。看看钟,已是黄昏。 她把茶拿进来。然后离去。 我踱出客厅,可不是,什么都收拾过了,清清爽爽,茶几放着一只奶白色瓶子,里面插着一大把姜花。姜花,女佣买了这种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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