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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姬娜说:“你不是应该与文思去跳舞的?”

  “文思心情不好,决定不去,叫小杨陪他。”

  彭世玉问道:“在十二点与两点之间,你有没有接过电话。”

  “没有,甚至没有人打错电话。”

  彭世玉犹疑,“你一直穿着睡衣?直至警方向你接触?”

  “是的。”

  “韵娜,一切对你太不利。你与滕氏的过去,他与你在日前的纠葛,况且,你还欠他大量金钱。”

  “我欠他钱?”我张大嘴。

  怎么不是!确是由他拿出钱来替父亲还债,怎么不是?虽然没有借据,这一切却是事实。

  我失措地问彭:“你怎么知道?”

  “有一位祝太太,已自告奋勇,协助警方调查,把这件事全盘托出,她说你人品甚差,刻薄成性。”

  她这么恨我,就因为我讽刺她年老色衰?

  我张大嘴巴,我简直不能相信一个人会因这么小的事恨另一个人至要对方死的地步。

  “韵娜,你的仇人很多,但是这些人不会承认同你有仇,他们会在法庭说,他们是为正义说话。”彭世玉提醒。

  那简直是一定的,我脱身的机会微之又微。

  “这一切加在一起,韵娜,我恐怕警方将你落案的成分是很大的。”

  我可怜的父母。

  彭世玉深深叹口气。“你要做最坏的打算,韵娜。在人们眼中,你比蛇蠍不如——十年前你恃青春貌美,企图破坏滕氏家庭不果,杀伤他身体泄愤,十年后你又回来,向他勒索金钱,进一步要挟他,更加成功地夺去他的生命——。”

  我愤慨地仰头哈哈哈笑起来,“是吗,在人们眼中,我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不在乎,我不管人们怎么想。”

  彭世玉瞪着我,“当这些人是陪审员的时候,韵娜,你最好还是在乎一点。”

  姬娜忍不住哭泣起来。

  我倔强说,“我仍然不在乎。”

  “你要在乎。”彭世玉也固执。

  “我为什么要解释?一个人是忠是奸,社会早已将之定型,正如你说,证据凿凿,像祝太太这种人,不知憎恨我之存在有多久,向她解释有什么用?说破了嘴皮她还不是更得意——她所恨的人终于向她摇尾乞怜了。”

  彭世玉说:“现在不是闹这种意气的时候。”

  我别转面孔。

  彭世玉吁出一口气,“我要去作准备,暂时告辞,有什么事立刻召我。”

  阿张送他出去。

  文思仍然伏在露台上俯视街道。

  这是一个略为寒冷,阳光普照的日子,空气干燥,天高气朗,如果没有心事或具体的烦恼,在假日站在这小小的露台上,凝视风景,应是赏心乐事。

  在今日,我与他寝食不安,他如何还有心情注意风景。

  “文思。”我唤他。

  他转过头来,面色灰败,双眼布满红筋。

  我早已经把一切豁出去,摊开手说:“没想到吧,你心目中的天使,原来是罪恶的魔鬼。”

  他哽咽地说:“你只是运气不好。”

  真的,再说下去,连我都不再相信自己的清白。

  我心中有许多疑团。那些录映带呢?相片呢?为什么他们都有人证?

  文思用手掩住面孔。

  阿张忍不住说:“左先生,我觉得你需要休息吧。”

  文思便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去,姬娜替他开的门。

  我叫住他,“文思——”姬娜一把将我拉住。

  姬娜说:“如果他昨日同你出去玩,什么事都没有。”

  我说:“怎么可以这样子混赖他。”

  连阿张都说:“我不喜欢他。我直觉认为他整个人发散着淫邪。”他非常武断。

  社会上一般人对于有异于传统嗜好的人都有偏见。我为文思悲哀。

  我说:“文思不是一个坏人。”

  姬娜冲口而说:“在韵娜眼中,非得杀人越货,才算坏得——”她掩住嘴。

  我转头看着她惨笑,现在我正是杀人嫌疑犯。

  我随时等待警方来把我锁走,故此惊惶之情反而渐淡。

  我取出文思为我缝制的晚服给姬娜看,“如果你不嫌它不祥,送给你。”

  “左文思确有才华。”姬娜也不得不叹道。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快乐过,”我边说边抚摸着裙身,“感性强的艺术家很难为常人的喜怒哀乐产生共鸣,他不为世人谅解,他一直寂寞。”

  “你是他的知己。”姬娜说道。

  “是的。”我承认。

  从头到尾,我自以为爱上他,而其实,我不过是他的知己。

  我深深叹口气。

  我把裙子搁在沙发上,转入房内,坐在床上。

  §第十章

  经过一日的折腾,天色已近黄昏。

  付出这样大的代价,这个死结已经解开。左文思与左淑东都得到自由。除去我,我这一生注定要活在滕海圻的阴影下,他活着死着都一样。

  阿张与姬娜张罗了饭菜。我倒是吃下小半碗饭,他们两人却食咽不下。

  “这一切请暂时瞒住我父母,虽然纸包不住火,但迟一日揭露他们又可以自在一日,家父有心脏病,实在不能受刺激了。”

  姬娜说:“韵娜,我与阿张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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