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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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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汗 贝贝是我同学,她有一大班堂兄妹表姊弟,都在加拿大念书,一到假期,约好了轰然都跑到维多利亚的大屋去休息,闹哄哄,见我是一个人,所以时时把我拉着走,贝贝有个孪生妹妹,叫贝蒂,也是我的好朋友,因大家年纪身形都相似,常被人误会是三姊妹。 她们老说佩服我一个人远隔重洋的来求学。 贝贝数着手指派道:“二伯伯的罗拔、拉利与咪咪,小叔的莲莉莲蒂、姨妈的孟甘穆利,姑姑的大琴小瑟与小刚,连我们两人,一共有十个人在加拿大。” 贝蒂吐吐舌头,“你数漏了一个人,当心他不饶你。” 贝贝嘻嘻笑,“他对我还好,对你就不怎么样。” 贝蒂也笑,“胡说,他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见到我们一视同仁,暴喝一声,开始演说家训。” 我好奇,“你们在说谁呀?” 她们两人笑作一团,“忽必烈汗。” “什么?”我也笑出来,“成吉斯汗的儿子呀?” “我说的是我们的大表哥,”贝贝说:“三十多岁,尚未成亲,一付老处男脾气,去年自美国搬到我们这边来,霸占了大屋,作福作威,唷,拿住了一班弟妹就开始军训,可怕得很呢,今年暑假,大家都不想回维多利亚了。” 我笑起来,“干吗叫他忽必烈汗呢?” “他长得像呀。”贝蒂说。 我说:“谁见过忽必烈?”推了贝蒂一下。 “武侠小说中有插图的好不好?姜黄脸皮,板着面孔、头发疏疏朗朗,”贝蒂用两只手指放在上唇,“稀落的两撇胡髭,戴顶皮帽子,厚厚的皮大衣,终年不露一丝笑——你见到就知道他实在是像。” 我摇头笑,“这么说来,他是你们的大哥哥了?” 贝贝说:“他就是这么称呼他自己:大哥哥教你们,小会有错,大哥哥总是为你们好。大哥哥说:早睡早起身体好。”她学着男人的声音,自己先笑歪了。 我问:“那么不到维多利亚,到哪儿去呢?” 贝蒂说:“本来可以回香港,但是飞机票费用早已花得光光,除非游泳过太平洋,否则宿舍一关门,只好去对着忽必烈汗。” 我忍不住笑。 贝贝问:“其它的人回不回去?” 贝蒂答:“大家还不是同一命运。” 我笑倒在床上。 贝贝、贝蒂一起埋怨:“琪琪没有同情心。” 暑假到了,我们一起回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是一个景色明媚,非常有英国风味的城市,大屋就在玫瑰园附近,有八间房间,忽必烈汗占了其中两间,我们这十一个大孩子就只好挤一挤。 到的时候是中午,贝贝说忽必烈汗上班去了,我们大可放尽声浪。 我收拾衣服,等待他们兄弟姊妹陆续来到,计划耍乐的节目,经过书房,忍不住轻轻推开张望。 书房很大,窗子一格格,窗外有浓荫,书桌上堆满图则,画纸,各式的笔,地毯上躺着一只小猫,见到我伸个懒腰,“咪呜”一声。 我抱起它。 轻轻问:“你是蒙古人的猫吗?老蒙对你好不好?” 它说:“咪呜咪呜。” 我问:“蒙古人喂你吃什么?” 它在我手上擦擦头。 我将它放回地毯上。 贝贝走过,“嘘,琪琪!”她把我拉出书房,“你干吗?”她急出一头汗,“你敢到忽必烈的房去?当心他骂你。” “他真那么厉害?你们这么怕他?”我不以为然。 “唉,谁怕他啊,”贝贝作个数钞票状,“怕经济封锁是真,他是咱们家长的眼线,一打小报告,咱们倒霉,小刚与金发女在一起走,给他去告状,马上回家告威,嘿,多厉害!” “真是个小人。”我说。 “说对了。”贝贝拍手。 我说:“我不信他自己没行差踏错过。” “他呀!”贝贝以手覆额,“他生活像个和尚,天天晚上十点半上床,在外国生活十年,还没有女朋友,从来不把女人往家中带。” 贝蒂探头过来说:“不正常,若不是性无能,就是断袖癖。” 我掩嘴葫芦。 才傍晚,众人到了七七八八,七嘴八舌地议论第二天应往那里玩。有人带来了烟酒,有人带来食物,现钞全放桌上共同,吱吱喳喳,非常兴奋愉快。 孟甘穆利说:“琪琪快成为我们一份子了。” 莲莉笑说:“可不是,连相貌都越来越像。” 我推他们一下,正闹,忽然小琴说:“嘘,车子回来啦,当心忽必烈汗!” 大家像是班主任到似的,不约而同静了下来,我实在忍不住。 门一响,蒙古人进来了! 我禁不住也紧张起来,向大门处看去。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三十五六岁模样,穿一件薄掠皮外套,灯芯绒裤子,一表人才,相貌何止端正,简直英俊,但是他略为不修边幅,头发浓长,上唇确是蓄着胡髭,因为目光炯炯,同时铁青着脸,你别说,确有几分像着忽必烈汗。 我看到他的弟弟妹妹如此怕他,又想起他们说他作威作福,一辈子板看张脸,实在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 贝贝吓得不得了,连忙推我一下,白我一眼。 忽必烈汗的目光驾临在我身上,像冰般,他说:“你们都来齐了?” 小瑟说:“是,大哥哥。” “没有人回香港?” 大家都不出声。 他喝问:“钱都花光了是不是?” 大家都不出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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