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亦舒 > 假如苏西堕落 | 上页 下页


  有时也说:“来,替我把这份资料储入电脑。”

  通常,那个监视人会露出极度不安的神情来,像一只猫被人扯住尾巴倒吊一样。

  渐渐他瘦下去,考究的西装与衬衫越来越大,似只空洞的壳子。

  然后,他进了医院。

  晚上六时,德萨斯厅。

  一走进去,便看到一大瓶黄玫瑰,她精神一振。

  她向领班说出她约的人,恃者连忙带她到一张空桌坐下。

  苏西想喝酒,可是太阳还未下山。

  她听人说过,日落之前喝酒,是堕落行为。

  苏西嗤一声笑出来。

  她不知身后已经站着一个年轻人,津津有味看着她。

  等到发觉身边有一道影子,才转过头来。

  她十分讶异,这不可能是朱立生,这人不过三十,不不,甚至不超过二十六岁。

  果然,他伸出手来,一边说:“家父有事临时赶往新加坡,他失约了,叫我来招呼。苏小姐,我叫朱启东。”

  苏西反客为主,“你好,请坐。”

  “家父说抱歉,改天再请苏小姐。”

  因本来见的是他父亲,苏西不禁老气横秋、视朱启东为晚辈,顺口问道:“读书还是做事?”

  那朱启东有点迷惑,这个一头鬈发的年轻女子与他一般穿白衬衫蓝布裤,他从未见过女子有那样旺盛的毛发,一转过头来,他看到天然浓眉,小扇子似的睫毛,与一双炯炯大眼。

  朱启东有点失魂。

  他故意必恭必敬他说:“已经在做事了。”

  这时,苏西已经知道语气不对,有点造次,可是一时下不了台,只得死挺,轻描淡写地问:“干的是哪一行?”

  朱启东顺她的意,诚惶诚恐地答:“我是一名小儿科医生。”

  啊,他的眼睛出卖了他,笑意自他眼角飞溅出来,沾到苏西脸上。

  “怎么会有空?”

  “我正放假。”

  “你时时放假?”

  “不,刚参加无国界医生组织到蒙古乌兰巴托回来。”

  苏西探探身子,“去干什么?”

  “我负责帮助当地儿童医治缝合兔唇裂颚。”

  苏西凝视这个年轻人,肃然起敬,可是嘴巴仍然问:“没有薪酬?”

  “是志愿行动。”

  “自备粮草?”

  “正确。”

  “乌兰巴托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夏季白天气温升至摄氏四十五度,可以把柏油路晒至龟裂。”

  苏西耸然动容。

  她不出声了。

  朱启东知道他面试已经及格,松一口气。

  半晌,苏西试探地问:“我可以叫一杯啤酒吗?”

  “当然。”

  太阳落山了,金光射到苏西毛毛的鬓角上,把她白皙的脸衬托得似安琪儿。

  朱启东听见他的心在说话:这是一见钟情吗?

  他看着她贪婪地喝起冰冻啤酒来,天真地呀一声,眯起眼,情不自禁地表示享受。

  物质世界里,有这样平常心的女子已绝无仅有。

  父亲叫他招呼她,他却已决定追求她。

  她是谁?不知道,也不重要。

  朱启东心思荡漾。

  只听得苏西问:“你可拥有诊所?”

  “不,我在大学医学院任职。”

  呀,他不急急替孩子治伤风感冒赚钱。

  苏西十分纳罕,这样的年轻人在都会中实在见少,怎么可能在她面前出现,她运道转了。

  她微笑,“这好似一个盲约。”

  朱启东承认,父亲回来时非得谢他不可。

  今早还想藉故推辞。

  “启东,你替我到美国会所去见一个人。”

  “爸,叫秘书替你改约会日期岂非更好。”

  “不不不,故人之后,不可将她在约会日历上推来推去,你去见她。”

  “我不认识她。”

  “是一浓眉大眼的年轻女子。”

  “我没有空。”

  “我说你有空,你就有空。”

  朱启东看着他父亲,“爸,所以我经济一向独立,否则真要被霸道的你支使得团团转。”

  现在,他反而要感激他,父亲的秘书一定有苏西的电话地址。

  正想让苏西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口袋里的传呼机响起来。

  朱启东第一次觉得有人比他那仅一岁的换心病人更重要。

  苏西很了解,“医院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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