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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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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美国可能有点钱,生活费用昂贵,他又长寿,后来就不怎么样了。” 奇芳自嘲:“你看我,多么庸俗,净讲钱。” 韶韶不以为然,“不讲钱,讲什么?”坦荡荡。 “韶韶,你就是这点可爱。” “现在这样可爱的人已经很多了。” “韶韶,你不问我该如何处理我的生活吗?” “你以为我是生活专家?非也非也,我这只工蚁在母亲去世后感观也自不一样了,你快乐吗,如不,请努力追求,这是我的忠告。” “我一向比你懂得享受。” “看,”韶韶温和地笑,“应该由我向你请教。” “邓志能说你打算移民。” “我有点累,我想休息。” “我同燕和会来看你。” “谢谢你们。” 韶韶像是恢复正常生活了。 这次回来,她被调到一个很奇怪的职位,负责政府印务,专门打电话催印刷厂起货及其他联络。 很明显,她失宠了。 早一年来说,这堪称奇耻大辱,但在今日,她一笑置之。 她个人卑微的事业遭遇算是什么呢,况且,这里亦已非她久留之地。 山高皇帝远,她用午膳的时间不妨略长,五时正大可下班。 时间忽然经用了,薪酬又一文不少,退一步想,看开一点儿,不知多舒服。 有空努力学习烹饪,无甚天分,胜在用功,真是学问哪,煮白鸡蛋不爆壳都不容易,蛋黄要刚熟,没有黑圈。 煮完后逼小邓给吃下去,不一会儿就喂胖了邓志能,大叫吃不消,韶韶却说:“狗瘦主人羞,夫瘦为妻羞。” 小邓困惑地答:“我知道这年头男人不好做,但没想到会艰难沦落到这种地步。” 韶韶喜欢吃百叶结烤肉,千方百计学做,可是百叶不是泡得太烂,就是太硬,不好吃。 邓志能说:“首先,你要知道百叶是什么东西。” “是黄豆的一种制成品吧?” 小邓大吃一惊,“黄豆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同粉皮由绿豆制成一样,还有,肠粉是米糊所制,喂,你懂不懂?” 韶韶像是已经放弃了她那伟大的新闻事业。 那样勤力做,不过是为了母亲,如今母亲不在了,还拼什么死命。 在办公室心思缜密,在厨房却粗枝大叶,成绩远不如上班作业。 真是,一个人的时间用在什么地方是看得见的,姚韶韶已把她一生最好的光阴奉献给写字楼。 说也奇怪,在印务局一做大半年,一天假也未曾告过,尽忠职守。 就在母亲去世一周年那日,上司召她回总部。 “韶韶,听说你改过自新了。”那负责分配同事的洋人开玩笑地说。 韶韶唯唯诺诺。 “调你回京如何?” 韶韶笑笑,不语。 “你又可得回一间向海的办公室,我帮你一个忙可好?” 韶韶不置可否。 此刻她的小房间没有窗户,全靠房顶一盏冷冷的日光灯。 韶韶的思潮飞出去老远。 她开头上班的时候,只在老板房门口一张写字台工作,暗无天日,连挂外套放手袋的地方都没有,做得近视与脸疱都加剧了。 母亲一直问,“韶韶,韶韶,带我到你工作地点去看看。”她以为亮铮铮的大学生,工作地方也必定闪闪亮。 但是满街满巷都是大学生,哪里去找那么多亮晶晶的办公室。 韶韶一直没敢把母亲往写字楼带,直至她自己拥有一间房间为止。 较年轻的她心花怒放,拿着照相机把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拍照留念。 “韶韶?” 韶韶微笑,摊摊手,“能够调回来,当然高兴。” 洋人说:“在银行区,你们这些太太又可以逛名店坐文华咖啡店,唉,真羡慕你们。” 韶韶没忘记千恩万谢。 算来算去,算资本主义最厉害,把人人教训得一点儿骨气也无,净会向钱看,鞠躬又鞠躬。 韶韶已经不在乎,但是她仍在这个环境内找生活,太过与众不同也是不行的,装也要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来。 她早已学会谋生的全褂子武艺。 晚上,邓志能讶异了,“还调来调去干什么,你不告诉他们,你已经申请移民?” “未成事实,不宜宣布。” “噫,把机会让给别的同事呀。” “我为什么要替别人设想?” “韶韶,我很意外。” 韶韶说:“自私自利有何不妥。” 邓志能看妻子一眼,“原来你尚未痊愈。” 韶韶沮丧地说:“我这一生的欢容到此为止,我将永远不会再笑。” “听听这是什么话。” 韶韶假装看报纸,不去理他。 第二天一大早,韶韶在喝黑咖啡。 才七时十分,电话已经响了。 邓志能大叫:“找区小姐。” “来。” 那边传来陌生的声音。 近年来韶韶已习惯与陌生之声打交道。 “你们找到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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