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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志能看到锁匙的时候,十分不置信,“我临走之际,每处都看过,地上哪里有什么锁匙。”

  “邓大夫,人总会有走眼的时候。”

  小邓沉默一会儿,“此刻当务之急是开启保险箱。”

  当天下午,韶韶便联络银行,带齐所有证件,通过经理,开启保险箱。

  小号箱子里只得一只棕色大信封,没有封口,韶韶伸手进去,把里边的纸张抽出一看,怔住。

  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故此看了一眼,递给邓志能。

  那是一张香港政府发出的出生证明书,纸张簇新,可知它一直未曾见过天日。

  正确点来说,它是一个女子的出生证明书。

  纸上第一栏便印着姓:许,名:韶韶。第二栏是性别:女,第三栏是出生年月日,第四栏是父:许旭豪,母:姚香如。

  韶韶抬起头来,茫然问:“这是谁?”

  邓志能看着女友,“你的出生证明书?”

  “我没有出生证明书,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在上海出生,三个月大时由母亲抱着南下,我进小学靠宣誓纸,因此我也没有香港英国护照,我用的是小绿簿子。”

  邓志能又问:“你有无姐妹?”

  “我肯定没有,但是我希望我有。”

  “那么,”邓志能说,“我的结论是,这个许韶韶即是你,你即是许韶韶。”

  “大嘴,你勿要乌搞好不好?”韶韶愤怒了,“家父姓区,叫区永谅!”

  邓志能看看四周,“我们回家再讲。”

  “这个题目毋须再讲,到此为止。”

  韶韶把那张出生纸重新锁好。

  但是她的双手微微颤抖。

  回到公司里,舌焦唇燥,讽刺上司,斥责下属,对会议开始了还在乱钻的记者厉声说:“坐好!”

  然后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左眼底下一块肌肉正不住轻轻颤动。

  如果许旭豪是她父亲,区永谅是什么人?

  到了黄昏,因立法局会议仍然进行,新闻室工作如火如茶,韶韶心情反而平复下来。

  谁是父亲有何重要。

  她已成年,已经建立身份,她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已经准备结婚,最主要的是,她两岁丧父,没有印象,明知损失不可弥补,早已放开怀抱。

  这分明是上一代的轇轕,与她无关。

  对她来讲,最要紧的是把工作做好。

  想到这里,她金睛火眼批阅新闻稿。

  抬起头,已经晚上十时,拨电话给邓志能,邓大夫在急诊室,也还没下班。

  韶韶坐下来。

  这个都会焉得不繁荣,超时工作,已视作等闲。

  她步行到停车场取车。

  遇一洋同事说:“好圆的月亮。”

  韶韶抬头一看,果然如此。

  汽车电话响。

  是邓志能的声音:“要不要喝一杯?”

  他真是体贴人,此刻一杯冰冻啤酒已可救区韶韶贱命。

  此刻,她再也不用提早回家陪伴母亲。

  捧着啤酒,韶韶说:“真没想到家母把秘密隐藏得那么好。”

  小邓说:“太好了,什么都不讲,我很早就有疑心。”

  “放什么马后炮。”

  小邓抬起头回忆,“伯母从不诉苦,你想想,哪有不抱怨的老人家?简直不正常。”

  “真的,‘孝顺儿孙谁见了’便是最大的牢骚。”

  “许多的,孩子们爬在足前仍不满意呢。”

  “家母不是那样的人。”

  “你十分幸运。”

  “可是我自幼失父。”

  “那么,是不幸中之大幸。”

  “我父亲到底是谁?”

  “要不就是许旭豪,要不就是区永谅。”讲得十分取巧。

  “邓大夫,你才应该到我们新闻室来做发言人。”

  “你出生纸上姓许,宣誓纸上姓区,你的小中大学文凭都是区韶韶,新闻部证件也姓区,身份证护照上也写区。”

  韶韶没好气,“你想说什么?”

  “要改姓许也来不及了。”

  “其实我最应该随母姓姚。”

  “那时不作兴跟母姓,非得替孩子找个父亲不可。”

  “结果还不是没找到,吃人的礼教。”

  “那位区先生肯出让姓字,已经不错,法律上此刻你是他女儿,有权分享他的产业。”

  “慢着,你假设我姓许?”

  “是,后来伯母改嫁,所以你跟继父姓区至今。”

  很合理的假设。

  “他们二人在何处?”

  “你若信伯母之言,他们已经去世。”

  “两个人都不在了?”

  “韶韶,你可不需要他们。”

  “你说得对。”她也不会因此爱母亲少一些。

  韶韶一直喝啤酒。

  小邓忽然想起来,“伯母去世后你有没有登讣闻?”

  “有,同事们出了许多力,事后亦有刊登启事谢他们一声。”

  小邓沉默。

  韶韶问:“你的意思是,我会自他们处得到消息?”

  “或许不,可能他们已经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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