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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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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明与子贵到峇里岛去度假。 开明说:“我好像好久没见过阳光。” 在白色细沙滩上,子贵告诉开明,什么人送了什么礼。 开明忽然问:“秀月送我们什么?” 子贵见他主动提起秀月,反而高兴,因为开明没有特别避嫌,“她?她没有礼物。” “什么!”开明大大不悦,“我们那样为她。这家伙岂有此理。” 子贵见他那么认真,不禁笑起来,“别计较。” “不,问她要,她嫁得那么好,谁不知道吴家珍珠如土金如铁,却这样吝啬。” “吴日良已脱离家族出来做独立生意。” “唉,你少替他担心,三五年后误会冰释照样是吴氏嫡孙,你可相信吴家老人会气得把财产全部捐给政府?” “这倒不会。” “叫她送一辆三百公尺的白色游艇来。” 当日半夜,旅舍的电话铃骤响。 是开明先惊醒,立刻取过听筒。 “开明,叫子贵来听电话。” 是周家信的声音。 “有什么事你对我说也一样。” “也好,子贵的母亲在家昏迷,送院后证实脑溢血,已进入弥留状态,你与子贵立刻赶回来吧。” 开明深深呼吸一下,“岳父知道没有?” “正是岳父叫我通知你们及秀月他们。” “我们立刻回来。” “你叫子贵节哀顺变。” 他立即开亮所有的灯,叫子贵起床更衣,接着拨电话找飞机票。 天已经蒙蒙亮,他提着行李,一手紧紧搂着子贵,赶到飞机场去。 子贵被他叫醒知道消息后一句话也没说过,十分冷静地跟着丈夫上路。 抵埠之后直接赶到医院,刚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秀月比他们早到,对妹妹说:“她一直没有再苏醒,也没有遗言。” 子贵蹲在母亲身边,头埋在母亲胸前。 秀月说:“日良在邵富荣处。” 子贵终于哭了,秀月走到妹妹跟前去。 起立之际她掉了一样东西。 开明看到那是她的手套。 已经春天了还戴手套,他轻轻拾起,握在手中,加力捏了一下。 子贵叫他。 他匆忙间把手套放进外衣袋里。 “开明,请与继父说,我请求他,刊登一则讣闻。” 开明一愕,觉得为难。 子贵有时常执著拘泥于这等小事。 他约了吴日良一起到邵富荣办公室去。 邵氏对他一贯客气,“一切都已办妥,你莫挂心。” 开明开门见山:“岳父,讣闻可否用你的名字登出?” 邵富荣一怔。 开明知道不能让他详细考虑,随即说:“这么些年了——” 邵富荣扬起手,叫他噤声。 他背着他们站在大窗前看海景,过了约莫十分钟,许开明只当无望,邵富荣忽然转过头来,“好,我会叫人办。” 开明松一口气。 吴日良也深觉岳父是个有担待的男人,紧紧握住邵氏的手。 秀月看到报纸上启事,轻轻说:“子贵可以安心了。” 开明正站在她身后,“你呢,你在乎吗?” 秀月哼一声,“许多事活着都不必计较。” 子贵霍一声站起来,“因为你不知道母亲的委屈。” 秀月看着妹妹,“还是你的委屈?多年来你跟着母亲低声伏小,我以为你心甘情愿,原来并非如此。” 吴日良立刻过来劝:“秀月,日后会得反悔的话何用说太多。” 秀月看着他,悲哀地说:“你懂得什么,这里不用你插嘴。” 开明知他无法维持中立,连忙把子贵拉进书房。 子贵已气得双手簌簌地颤抖。 开明斟一杯拔兰地给她。 子贵一饮而尽,过片刻说:“我们走吧。” 开明蹲下来轻轻说:“这是我们的家,走到什么地方去?我去赶他们走。” 子贵说:“我气得眼前发黑,都忘记身在何处。” 开明再到客厅,秀月已经离去,只剩吴日良一人。 他转过头来,“我代表秀月致歉。” “没有的事,她们孪生子二人等于一人,时常吵吵闹闹。” 吴日良摊摊手,“我根本不知发生什么事,秀月迁怒于我。” 开明说:“你多多包涵。” 吴日良苦笑,“我一直站在门外,不知如何自处。” “她心情不好,你别见怪。” 吴日良叹口气,“你见过她开心的时候吗?” 开明不敢回答。 吴日良站起来,“我需回新加坡去。” 开明问:“秀月呢,她可是与你一起走?” “她仍然在伦敦。” 开明叹息,“夫妻分居,自然不是好消息。” 吴日良与开明握手道别,“几时我俩合作。” 周家信最高兴,因新公司不乏生意,也只有他们这一家。 开明的抽屉里收着那只手套,时时取出来放在案头看,手套颜色鲜艳,紫色羊皮,手背上绣一朵红色的玫瑰,照说颜色配得十分俗气,可是因为面积小,反而觉得精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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