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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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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芹忍不住笑了,也亏得庭风有那么多玩意儿可以借给女儿。 看,钻石项链、珍珠耳环、羽毛披肩、纱裙、钉珠片的高跟拖鞋…… 诺芹哈哈大笑:“万圣节到了,凭这身打扮出去讨糖吃无往而不利。” 庭风在一旁也笑:“不少社交名媛的品味也并不比涤涤好。” 一会涤涤腻了,脱下衣饰,做功课去。 诺芹顺手取过项链,咦,她是识货之人,拿在手上只觉有点沉,不像是假的,她再仔细看,手工那么细致:“姐,这是真货。” 庭风笑:“所以这个牌子大受欢迎,无比畅销。” “呵,几可乱真。” “真同假,不是看首饰,而是看身分。这种身外物能有多贵?戴得不好看,或是存着炫耀之心,姿态无比庸俗,真的也没有用。” 诺芹抬起头,她觉得有点不妥之处,可是一时间又讲不出是什么。 庭风问:“高某还有无来找你?” “啊,又来过一次。” “还是要钱?” “他说要到澳洲去发展。” “哼,澳洲那么大,哪个省哪个埠?” 诺芹说:“安顿下来,他会有消息给我。” “钱用完了,一定会现形找你。” 诺芹不回答。 她手上拿着那副假南洋珠耳环把玩。 “喜欢?拿去戴着玩。” 诺芹顺手夹在耳上。 “他再来找你的话,你大可召警。” 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她甚至不想他跌倒给她看,对他的潦倒,也不觉痛快,只有厌恶,怕沾惹上身。 完全是陌路人了。 诺芹一次这样答读者:“老实说,我希望前度男伴事业成功,名利双收,国际闻名。不是想沾光,只是不想被连累,免得好事之徒嚼蛆。通常非议别人夫妻关系欠佳,并非神仙眷属之类的不是享福的太太夫人,而是寡母婆或老小姐,很难同她们分辩。” 叫他有一日后悔有什么用?像岑庭风,早已把关于前夫的所有记忆洗得一干二净。 收到高计梁自澳洲寄来的明信片,诺芹松口气。 他没有骗小姨。 明信片上只有三行字,诺芹读了两次:“帮朋友在虾艇上工作,越南人多,很凶恶,每天做十二小时,极累,但是一条生路。” 文理不甚通顺,但是诺芹明白他的意思。 愿意这样吃苦,也真了不起,仿佛回到十年前,他跑佣金做经纪的时候。听他说,那时十天就跑烂一双皮鞋。 信上没有地址,邮戳是悉尼。 那天,诺芹睡得相当好。 第二天,她戴着假耳环上街。在商场里,有时髦太太追上来问:“这位小姐,耳珠在何处镶的?” 诺芹讪讪,顺手指一指某家法国珠宝代理,那位女士欢天喜地道谢而去。 诺芹吟道:“一天卖了三百个假,三年卖不出一个真,唉,假作真时真亦假。” 她约了林立虹喝茶。 林立虹带一个人来。 她提高声介绍:“诺芹,这位是关朝钦。” 虽是意外,诺芹也不好说什么,笑容满脸地招呼:“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这八个字无往而不利。 那关某也礼尚往来,立刻取出几本岑诺芹的小说要求签名,说是受朋友所托。 场面虚伪而融洽。 关君这新中年相貌学问均普通,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没想到岑小姐那么漂亮。” “叫诺芹得了。” 林立虹觉得这次会面十分成功,有点洋洋得意。 关某有意无意探问诺芹过去。 已经换了国旗了,诺芹把留英一笔轻轻带过,一味含蓄地表示为宇宙出版机构服务是何等光荣。 那关朝钦全盘受用,仿佛他已不是打工仔,而是宇宙创办人之一,代表宇宙讲话。 他滔滔不绝,倾诉他的宏伟计划:如何改革文坛,提携新秀;天降大任于是他也,他辛苦得不得了。 诺芹一味唯唯喏喏。 没有几个可以坐得暖这个位置,一转眼就不知流落何方,但是今日岑诺芹必须应酬他,何必得罪这个人呢。 关朝钦对岑诺芹相当满意。 “立虹,给诺芹做个专访,放大彩照,叫全市读者一打开报纸就看得到。” 诺芹连忙答:“谢谢,谢谢。” 那关朝钦忽然兴奋地把手搭在诺芹肩上。 诺芹轻轻一侧身,不露痕迹地将他的手摆掉:“我去洗手间。” 林立虹看在眼里,暗暗佩服。 关某目光没有离开过岑诺芹苗条的背影。 “大眼睛,未婚,二十多岁,真值得捧红。” 口气有点似50年代舞女大班。 “有无亲密男友?” 林立虹机灵地反问:“你说呢?” “生活一定很正常。” “那当然,不知多少人追求岑诺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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