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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广播员对着看台的人山人海作出报导:“七号是司徒杰奇,稳操胜券,这是司徒退休的最后一次出赛,司徒是著名的长胜将军……”

  有一个人的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抬起头,“司徒太太!”我诧异她还会出现。

  “我不再是司徒太太,相信不久将来,你会做司徒太太。”

  她坐在我身边。看上去仍然风华绝代。

  我忍不住兴奋地同她说:“司徒决定退休了。”

  “是吗。”她淡淡的说。

  “怎么,你不相信?”我问她。

  她淡淡一笑,“这话我每隔两三年总会听一次,他戒不了这个瘾。”

  “什么?”我如堕在冰窖中,“以前他也说过要退休?”

  “他对外也宣布过退休,我可以将剪报给你看。”她声音越来越冷,“这是他一贯的伎俩,于是你感动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我忽然对她起了反感,“如果他骗我,那也不过是为了讨我欢心,这是值得的——他不爱我的话,何必这么麻烦?况且我相信他,他一定会为我们的家庭退休。”

  “你很有信心哇。”她讽刺的说。

  我却柔和地答:“做人若没有信心,那就不是一个快乐的人。”

  她的脸色苍白了,站起来离去。

  可怜的女人,她至今还是这么爱司徒。他们到底是因什么分手的呢?不单是为了赛车吧,将来司徒总会告诉我。

  赛事开始了。

  奇形怪状,彩色缤纷的车子在跑道上排列好,助手们卖力地作最后检查,彩旗一挥,炮车呼啸而去。

  我一颗心吊了起来。

  司徒的七号车紧紧地被八号与三十七号紧跟,车子如子弹一般的咆吼而过,观众兴奋地发出呼叫,大部分站了起来。

  报导员叫道:“这条赛程有三个死亡弯角,但司徒杰奇曾在此处出赛三次,其中两次荣获冠军,对司徒来说,不成问题……咦,怎么一回事?司徒的七号车滑肽——”

  我霍地站起来,车子并不在我视程内,我的喉咙像是被一颗铅堵住了。

  “七号车滑肽!”报导员狂叫“撞向三十七号!”

  我听到一声撞击声,像是一颗小型炸弹爆炸,随即冒出一阵黑烟。

  我吓得心撕肺裂,刹时间救火车与救护车立刻出动,报导员大叫:“意外,意外——”

  我奔过去,司徒的助手一把将我拉上车,观众乱成一片。

  我掩住脸哭了。

  到了撞车的现场,救护人员正将一个焦炭似的人抬出来,我尖叫,“不!不!”崩溃下来。

  助手刮打我的脸,“这不是他,这不是他,镇静一点。”

  两辆车子在焚烧,司徒亦在担架上,救护人员将氧气面罩覆在他脸上。我趋向前去,瞪大了眼睛,手足无措。

  助手拉起我,“一起到医院去,快。”

  我们钻进救护车。呵天,我最恐惧的事终于发生,我将脸埋在手中,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音。

  助手说:“别这样,比比,控制你自己,他生命力强,不会有问题。”

  我看到司徒一只手臂被炙烧得血肉模糊,更加不能控制地狂叫起来。

  救护人员替我注射镇静剂。

  司徒到达医院时昏迷不醒。

  我反而静了下来,最后一次,他说是最后一次。如果他就此死了,那么真是最后一次,如果他逃得过这一关,我相信也是最后一次。

  我整日整夜不眠不休,守在医院,眼泪已干,心脏也仿佛停止跳动。

  到第三天早上,医生出来告诉我:“安小姐,回去吧。”

  我瞪着他,完了,我想。

  谁知医生微笑说;“他完全脱离危险期了,你明天可以来与他谈话。”

  我抓紧医生的手,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浑身的细胞又一个又一个地活转过来,开始有知觉了,

  只觉腰酸背痛,累得要摔倒在地。我回去睡了一整天。

  司徒的生命虽然没有危险,却尚得留医一大段日子,灸伤部分要移肤治疗,断骨要驳回,又得怕他有并发症。

  他还顶幽默,说道:“我如果毁了容,你会不会嫁别人?”

  我板着脸:“没希望甩掉得我。”

  “比比,你生日那天,我说要退休,是骗你的。”

  我静静听着。

  “但是现在,我决定真正履行诺言。”

  我冷笑,“从死门关上兜了个圈子回来,自然怕了。”

  “那倒不一定,聂奇劳达毁了容,戴住面罩也要再战。我是为了爱你。”

  “谁相信。”

  他笑,“不相信?我倒是相信你爱我,不然何必吓得瘦了一圈。”

  我咬牙切齿,“司徒杰奇,当心我扼死你。”

  护士推门进来,听见了掩住嘴,“他?扼死他?不好吧,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了他。”

  我伏在司徒身上偷偷的笑。

  最后的胜利者是我。

  而司徒以后再也不会赛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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