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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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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退休了,所以旧事重提。” “我打算写长篇小说。” “我尊重你的意愿。” “程功呢?” “回宿舍去了,她很累,功课十分紧,她说早知如此,不如读商科云云。” “这孩子这样精灵也会讲气馁话。” “她生母给她许多压力,她想早些出身供奉她。” 程真沉吟,“这上头,你看怎么样帮帮她。” “汤姆名下有空置的示范单位,可以暂时给她母亲渡假住。” 程真放心,“那多好。” 董昕摊摊手。 他俩站在门口已经很久,半晌两人才道别。 程真踏上归路。 回到家,打开车门出来,一抬头,看到平房屋顶之上就是月亮与满天星,真是奇怪,没有霓虹光管与街灯,没有打牌声与孩子喧哗声,万籁俱静,只有远处几声大吠。 她急急打开门进屋,按着电视,荧幕上报告新闻的是一金发蓝眼的洋妇。 程真连忙转台,看到华人在中文台报告新闻,亦觉不对劲,再转台,这明明是外国嘛,忽然“哗呀”一声,奔到厨房去找酒喝。 电话铃响,程真连忙接听,对方代表某机构作问卷调查,程真立刻说“不谙英语”,对方知难而退。 电话再响,程真再说:“不诸英语。” 对方马上取笑她,“你不会英文?这倒新鲜。” 程真泄了气,“呵,是你。” 可不就是孙毓川。 “听说案子已经侦破。” “是,大家放下心来,原来夺夫者死,规规矩矩做人,什么事都没有。” “我希望听到你老老实实同我说几句话。” “不,你若真要听老实话,电话不会打到我这里来。” 孙毓川沉默。 “你在什么地方?” “京都,明早到香港。” “多好,真正当得起行万里路。” “不过是从一个会议室到另一个会议室而已。” “就这样控制了蚁民的生死。” 孙毓川实在忍不住笑出来,“做你家人,一定乐趣无穷。” 程真“呀”一声,“可是我的俏皮话,从来不说给屋里人听。” 孙毓川又说:“那么,做你同事最好。” 程真笑,“嘿,我是个人精,这些年来,历劫明争暗斗,人事变迁,屹立不倒,他们都痛痛地恨我。” “那么,”孙毓川说,“做我最好。” “呵,到现在才知道。” “我希望看到你。” 程真过一会儿说:“总有机会。” “可否到香港一行?” “不,我从不送外卖。” 孙毓川楞住了。 程真揶揄,“没听过这词儿?可见我们之间有一道鸿沟,你还是听听笑话算数吧。” 过了一会儿,程真听见电话“嗒”一声挂断。 她一整夜都讪笑自己拘泥,邀请来了,还表示有宗旨有自尊,活该坐着闷死。 不过自小到大,她都没试过移船就磡,那么辛苦,不就也罢。 程真见过爱得要命的女同学,他走到哪里跟到哪里,他打网球她递毛巾,他打桥牌她在一边读小说,结果还不是不欢而散。 反正没结果,不如潇洒地享受尊贵身份,不,我长驻大本营,你来走毕全程。 一人走一半路都不行。 反正是游戏,过程要愉快。 讲完那个电话,程真心身舒泰,看着窗外一轮明月,又觉得外国的月亮并非不可接受。 刚睡下,又听了一个电话。 “妈妈,睡了没有?” 程真高兴,“程功,你不生气了吧?” “妈妈今早我太过无礼。” “真正母女才会讲真话,你若待我过分客气,反而见外。”这种话本身就不像母女的对白。 “董则师已找到地方给她住。” “看,问题总会解决。” “她为什么不能像你?” “像我?像我就惨了,你们这一代才是女性之光,我们各有各的纰漏,不说也罢。”更加虚伪了。 程功笑了,那么年轻,哪有隔宿的忧郁。 任何烦恼都还不过是淡淡的投影。 程真一觉睡到天明。 真是睡觉的好地方,一点儿杂声也无,亦无车子经过,直到天亮,被朝阳唤醒。 程真揉揉眼起来。 捧着热饮走进书房。 夸下海口要写长篇小说,写什么好?镜花缘是个好题目,先有书名,再构思内容,抑或先把故事写出来,再配以书名? 在花荫下写,还是在书房中写? 许多行家宣布写长篇十年后仍然无所出,蛋都没下一只,程真,会不会同样命运? 她在白纸上写下镜花缘三个字。 半晌,再加署名程真。 看着这五个字,她十分满意,到冰箱取酒,发觉已经一支不剩。 只得坐在书房发呆,一大叠雪白原稿纸,浅灰色格子,左下角还印着程真稿笺四个字,那是一个生日刘群印来送给她的,三万张,以她写稿的速度大抵好用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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