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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今晚由我结账好了。”

  她往珠宝店挑一条镶钻项链,忽然看到一件饰物,“这是什么?好不古怪。”

  店员笑,“王太太,”仍叫她王太太,“这是我们年轻设计师王微微作品,是一只镶工精致长翅膀的小猪。洋人说:除非猪会飞;即不可能的事。微微说,所有工作女性都是飞起来的猪,有点戏谑可是?但也喻意着有志者事竟成。”

  一只猪还那么多事,她不由得微笑,“替我一起包起。”

  呵,长出翅膀,但飞往何处?

  她先往办公室祝贺。

  没想到维均喜欢到眼睛红红,“是,我终于长出翅膀,不再是祖母嘴里赔钱货。”人人都有委屈。

  “一共几个人?”

  “三十二人,也许更多。”

  她们真有那么多朋友。

  维均告诉她:“今晨我正式成为业主,搁下首期,置一间六百平方呎一房一厅小公寓。从此有瓦遮头,独门独户,不必寄人篱下,进可攻,退可守。苦苦节省六年,好鞋好袜都不舍得买,明知穿上好看衣裳,也全部割爱,终于达到愿望。嘿,猪仔克服一切,终于起飞。”

  她十分感动,这样说:“生辰快乐,岁岁有今日。”

  维均哽咽。

  到达酒馆,看见门外有一块牌子,“私人聚会”,原来已包下全厅。

  室内人头涌涌,全体妙龄女子,打算好好玩一个晚上。

  音乐震耳,裘琳一见她,连忙吩咐衣着凉快的唱片骑师调低音量。

  她走到一角取出信用卡吩咐服务员取出香槟,众人欢呼。

  她没打算久留。

  稍后两名穿黑色礼服魁梧男子出来跳舞,忽然扯下长裤,众女尖叫大笑,呵,这是正式舞男。

  他们打过蜡似油光水滑的胸肌真不是她那杯茶,她也不明众女生为何兴奋尖叫,许是香槟缘故。

  舞男已经脱到内裤,她悄悄走到门外呼吸新鲜空气。

  门外不止她一人,刚才那侍应站在门角吸烟。

  他朝她点头,她轻轻说:“该戒烟了。”

  “是,女士。”他按熄香烟。

  她不由得微笑,她已晋升“女士”。

  “看样子你害怕热闹。”

  她细细看他,这是一个漂亮小男生,尤其是一对眉毛,长长的天然由宽至细,似精心修整过,眼睛鼻子,都是模特儿水平。

  “这份工作,是你副业吧?”

  他叹口气,“假使试镜再失败,侍应很快成为终身职业。”

  她安慰:“不会,你模样出众。”

  他忽然笑,“每次试镜,像我这样的年轻人车载斗量,数之不尽,都在等候机会。”

  她略为感喟,各行各业,要出人头地,谈何容易。

  这时裘琳找出来,“你在这里?切蛋糕了,快进来。”

  她问:“裸男走了没有?”

  “才跳八分钟,已经结束。”

  吃完蛋糕,她们意犹未尽,她先告辞。

  第二早,耳边还有嘭嘭声音乐节拍,她惆怅,渐渐吃不消了。从前,十七八岁,她毫不介意吵得连说话都听不见的娱乐场所,有一间爆竹酒吧,特别为她所喜。

  正捧着头喝西红柿汁,金初的电话找。

  “我就在你楼下,可以上来否?”

  她调侃:“假如只有十分钟,那就不必。”

  他哈哈笑,不到片刻,门铃响起。

  她感喟,丈夫见妻子,都要预约、通知,太过文明,不是好事。

  她蓬着头开门。

  金带着一大包热辣粢饭油条烧饼,打开就大嚼。

  她细细欣赏这个男人。

  “睡得还好吗?”

  “好多了谢谢。”

  可见正在康复。

  她轻轻抚摸他的脸。

  他说:“有医生劝我把这管鹰鼻整平,逢凶化吉。”

  “唷,千万不可听这种郎中误导,你若整形,我不要你。”

  金忽然说:“我以为你已经不要我。”

  她握着他的手。

  “素,你可喜欢孩子?”

  “世上没有不爱幼儿的人。”

  “来,我们到公园看孩子玩耍。”

  “我尚未梳洗。”

  他替她罩上外套,穿上鞋袜,把她拖出门。

  许久没有这样熟络,她有点高兴。

  到公园长凳坐下,她把头靠在他肩上,看年轻母亲领稚龄子女呼吸新鲜空气。

  一个岁多大男孩悄悄走近,刚学会走路的他不大会利用腿部关节,动作如小小机械人,他这样说:“嗨,哈啰。”

  金初连忙说:“哈啰哈啰。”

  幼儿忽然问:“饼干?”

  她连忙说:“我们是陌生人,不好给你糖果。”

  幼儿的母亲连忙过来致歉,“对不起,打扰”,抱着他走开,他还摆手,“拜,拜”。

  他们笑半晌。

  金初问:“你希望有子女否?”

  “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叫人惶恐。”

  “素,我希望拥有你的孩子。”

  她吃惊,这主意从何而来。

  “我知那是艰苦的十个月──”

  “不,不,男性无知,那是血债血偿一辈子的事。”

  “我保证我的子女一过廿一岁全部离家自立,假期回家需要提早申请。”

  她不出声,任由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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