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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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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身上车离去。 空闲教她心不在焉,车子来到熟悉的演艺学院。 友人已往欧洲,门工仍然认识她。 她缓缓经校院走过练舞室,听见拍手声。 她站定观看。 长窗外的紫藤花不知不觉已经绽放,呀珠帘般垂下,她看到一群漂亮少女坐在一起练习鼓掌。 老师说:“这是纯声,掬起手掌拍击,发出噗噗声,这是脆音,啪啪啪,来,依着钢琴节奏,一起练习。” 素睁大双眼。 这不是西班牙弗兰明歌节奏吗?原来十五世纪由吉卜赛人传入的热情舞蹈有这许多讲究,她一向以为不过是几个基本婀娜手势与踏步动作,然后舞者随心发挥感情,跟着如泣如诉吉他乐声,浪漫地跳到那里是那里,却料不到如此严格。 她蹲在练舞厅门外,聚精会神看了个多小时。好几次照着老师教导学做。 老师用赞美呼声鼓励:“Heh, heh, huh─h, ole!” 素为之神驰。 直至学生下课散去,她才走到接待处。 “啊,杨小姐,是你,找朋友吗?” 她说:“我知道她到欧洲去了。” “不,她回来了,我代你通报。” 素怔住,连忙按住接待员,“且慢,她尚未与我联络,想是还未准备妥当,我不可唐突。” “是,是,当然。” “请别说我来过。” “我明白。” 素匆忙离去。 回来了,不出一声,算一算,不过去了一季,刚捱过冬季,春暖花开,人却回转,想必有过不下去的难处。 两个人一起生活就这样艰难,渐渐原形毕露,琐事细节磨人,“没钱了,先挪用几千元”,“为什么要我洗碗”,“地板脏快快擦一下”,“汽油是你用光?”,“我与朋友喝啤酒不必等候”…… 想必烦人,所以回来。 一个女友说过:世上没有好的结局,如果好,不会结束。 也许是真的。 走到门口,她略觉寂寥,以后,独处机会想必颇多。 有人在她身后问:“喜欢弗兰明歌?” 她认得他的声音,没好气说:“这叫缠扰。” 他微微笑,“你懂得享受生活,来,我带你去喝咖啡。” 她低声答:“我从不与陌生人饮食。” “我叫苏北,二十六岁,图书馆理科毕业,做了一年闷工,发觉性情不近,索性经营图书买卖,但没有铺面,又乏资金,只得到处钻缝子过苦日子,眼看可以做成功的一单生意,又被人抢去,苦不堪言。” 她觉得好笑,这人假使已经三十六岁,那只可算是混混;如果四十七,简直是发徒子;但什么年龄做什么事,年轻人情有可原。 “喝什么咖啡?” “简单、朴实,像咖啡的咖啡,味道、颜色、香味,都百分百真实,毫无添加。” “还有这种咖啡?” “请随我来。” “说出地点,由我载你。” “抱歉,我只得一辆维士牌。” 在车上她问:“谁让你找那本书?” “槟城置地,与你客户是同一人。” 她颔首,“我也猜得到,为什么还价?” “书的旧主太贪心。” “这本书,一九三七年出版迄今,不知转过多少次手,每个主人都是书商。” “那女孩会珍惜这份生日礼物吗?” “她也不会故意刻薄它。” 他指点她驶到山上一间小小茶餐厅,她讶异,这种少年时期学生吃午餐的地方早已淘汰掉,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不禁欢喜,连忙踏进。 “附近有好几间中学支撑生意,不过,老板说,已有地产商高价收购,正在议价,他没打算做钉子户。” 咖啡盛在圆圆白瓷杯里,果然,老老实实、香气扑鼻的无名咖啡。若问伙计是什么来头,他会给你老大白眼,不就是好好一杯没有西洋镜、不卖噱头的咖啡。 苏北指指招牌,“檀岛咖啡。” 她笑,“是,是。” 他还要一碗面,上来,她看到不过是泡面加蛋,还有一块午餐肉,这也吃得下?他津津有味三扒两拨吃光。 这叫做代沟。 “不,”苏北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与年龄区别无关,这叫贫富悬殊。” 她莞尔,“我请你。” “哈,这倒不必。”他掏出零钱。 “爸妈知道你的情况吗?” “爸妈住澳洲悉尼,各有各家庭。” “可有探访?” “我是个懂事的成年人,世上不止我一个人,也要为其它人着想,我独自生活相当愉快。” 听得出有一丝遗憾。 “是,许多人三十岁还住家里,各有前因莫羡人。” 她这样说:“那也不是好事。” “讲得对。” “我还有事,多谢你的咖啡。” “下次希望请教买卖之道。” 她笑一下,不置可否。 晚上,她收到一通电话。 “杨女士,我是金先生的律师史密,有事与你说,方便造访否?” 她打老大一个突,“金初呢?” “我十分钟后到府上。” “喂,金初呢?他应该回到本市,为何没有音讯?” 电话已经挂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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