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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那你要增添员工。”

  “我有一个在理工学院读美术及室内装修的表妹。”

  “你去办好了。”

  “噫,”裘琳说:“我的助手呢?”

  维均答:“我们便是你的助手。”

  她们一个比一个聪明,“男朋友不介意你们劳师远征?”

  裘琳与维均沉默一下,然后一起答:“我们没有男朋友。”

  呵,不必细究。

  就这么决定了。

  杨家收聘礼那一日,杨爸说:“这里除你我两老没有别人,我才清心直说,情况与上回何其相似:由司机及秘书一起来送礼。其实我们并不在乎,上次送的首饰是紫红礼盒,这回是淡蓝色,订婚指环都眼核大小,上次那枚去了何处?保不定阿素已捐到宣明会,一副耳环,还有项链……这一条是红宝玫瑰花,真庸俗,一看便知是为某国市场设计,阿素一辈子也不会佩戴。”

  “我的琼表妹,离婚时婆婆竟开口问要回一枚廉价玉坠,阿琼急急掷回,这两家算有心意。”

  “这是聘礼,阿素有何嫁妆?”

  “两个大学学位。”

  “足够否?”

  “你跟过去做老工人好了。”

  “阿素的意思是不再张扬了。”

  “这是明智之举。”

  “噫,这是什么?”

  一打开锦盒,是两块玉坠,都几乎有手掌心大小,一绿一白,敬赠两老,那块绿玉颜色像透明薄荷啫喱,杨妈不由得握手中。

  “别贪心,老婆大人,这需退回。”

  “嗄,退回聘礼?”

  “无功不受禄。”

  “当然,并非由你十月怀胎、阵痛三日。”

  “老婆大人,我们不是那样的人。”杨母讪讪,万分不愿放下翡翠。

  “噫,有字条,说明是金氏企业拥有在阿尔泰山玉石矿中开掘所得,并非购买或转让,由专人雕刻佛手及牡丹花纹……以表敬意;呵,这下子看法又不一样,我又不介意收下。”

  杨母却说:“我太失态,这翠玉似有魅力吸引。”

  杨父说:“都交给女儿处置吧,记住,我俩不可多说一句话。”

  就是如此,这不好说,那不方便,太过文明,太有自尊,太顾及身份,以致渐渐无话。

  她到娘家,看到那张明式宽桌上放满礼物,不禁好笑。

  这样表示慎重,是讨好老人家,她连盒子也没打开。

  她母亲问:“什么时候──”

  “下月注册。”

  “记得知会我们观礼。”

  她想揶揄说“一次生两次熟”,又怕父母不欣赏这类诙谐。

  又维持缄默。

  杨父忽然说:“阿康星期二,不,星期三下午来过。”

  她抬起脸。

  “他倒是亲自来知会我们,他要结婚了,对方是韩裔女子,婚礼在首尔举行,女方家长与三星企业是亲眷,宴请五百多名宾客。”

  杨母取来一帧照片,“新娘子廿六岁,哈佛大学管理科硕士,演奏级小提琴家,秀丽如古装韩剧女主角。”

  她取过照片细看,形容得一点不错。

  “阿康说,他自过错中学习,以后务必把陋习全部改过,尽快生儿育女。”

  她说:“那多好,胜我百倍。”

  杨妈说:“你俩这么快就各自找到伴侣,我那琼表妹却一直孤老,吓得人不敢离婚。”

  杨父震惊,“这是什么话!”

  “阿康还说,仍然关爱我俩,有什么事,尽管找他,勿要见外。”

  她微笑问:“可说要还什么?”

  “呵,他不会是那种人。”

  男人易做,只要对物质慷慨大方,世人便不再鸡蛋里挑骨头。

  那很好,那许是杨家最后一次见王先生。

  足三个月时间,她跟着金氏跑天下。

  这才对金氏企业略有了解,这口饭,同世上所有职业一样,都十分艰难。

  因有远见,金时与各大学矿业博士生交流,细细商议他们的新发现。

  矿产是一个地方命脉,所见政要也不少。

  她尾随他身后,真像一个妃子,默不作声,有时还替他挽着外套与公文包,他们当她是一名助手。

  跟了那么久,她觉得劳累。

  一晚,做噩梦,看到飞机底部穿一大孔,可以看到地面的山脉河流。她惊骇莫名,大声叫喊,但抓不到任何实物,终于从大洞堕下,失声惨呼──这个时候惊醒。

  这是神经衰弱表现。

  她说:“大汗,我想回家。”

  他颔首,“也好,我一个星期后与你会合。”

  回到自己的会客室,她有孤儿寻亲得到结局一样,伤心得双眼睁不开,半辈子从未吃过这样苦头:每朝七时起身跟在一个男子身后辛劳学习他的生意。

  不知睡多久,隐约听到电话铃响,也没有力气听。

  终于醒转,已是二十小时之后,她沐浴更衣,才发觉衣物还在行李箱里边,全部需要清洁打理,她把自己的佣人叫来动工。

  她穿一套运动衣,喝下半壶咖啡,脸上敷着厚厚营养面膜。

  女佣整理衣物,这样说:“多套内衣上下不连,失去另一半,剩下的也叫酒店洗坏。”

  “算了,耽会我出去买新的。”

  “顺便也添些套装,这一批衣物,已经报销。”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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