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亦舒 > 红杏与墙 | 上页 下页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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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有紫藤花架的秘密花园吗?带我一起。 这是他年多以来第一次在会客室以外地方看到她。 她穿一件极淡粉红透空旗袍,同她肌肤同色,小小鸡翼袖,并不暴露,但形容不出性感。因为旗袍为迁就丰胸尺寸略松,因为斜襟上一颗襟纽没扣严,以及她恍惚眼神…… 她一点不错是他心目里女神。 这时邻座老太太夹一块鲍鱼给他,“年轻人多吃点。” 他唯唯诺诺。 他手心冒汗喉头干涸。 她身畔是她的男伴。 他知道,因为那人一只手臂搭在她椅背,宣布主权。 啊,她心不在焉,习知魂不附体,两个人总有一个要先走。 她浑身没有首饰,连耳环及一枚指环也欠奉,更显清丽。 新娘趋近与她说话,富家女脖子上戴桂圆大珍珠,钻石耳环每边有拇指大小,叫宾客赞叹不已。 他低声向两对老人致歉,“公司明早有事,我得回去赶一些文件”,他们邀他放下名片才走。 他离开酒会,在门外忍不住向接待员打听,“三号桌子,这两个位子,请问是什么人?” 接待员查看计算机板,“王康先生夫人。” 她的丈夫,她已婚! 虽然一早已猜到七八成,但仍忍不住震惊。 “王太太芳名?” “这里没有写。” “谢谢你。” 这都会没多大,每人认识每人。人人知道人人的事,他们只是不知道自身的事。 他说不出闷郁难受,愤怒得用拳头搥墙壁。 回到公寓,喝两罐啤酒,气愤转为苍凉。 一早晓得是这样。 到这会客室来有些规矩:不要多话,不准问话。 先发出警示,如果不高兴,下次别来。 他心酸,她一早已许别人,不能许他。 第三次见面,他告辞之时,轻轻说:“可以亲吻了。” 她意外,看他如何处理。 他半蹲下,轻轻抓住她的旗袍角,把紫灰色丝料捧手心,深深吻一下。 这出其不意动作感动她。 “请把芳名告诉我。” 她轻轻答:“我叫杨素。” 他点点头,高兴告辞。 他清晰记得,袍角绣着一朵知更鸟蛋青色牡丹花。 自此以后,在他眼中,其余粉黛均无颜色。 宴会厅终于上了甜品,她一看,是苏式小糕点,一口大,精致得不得了,其中一款玫瑰糕甜香扑鼻。 她与丈夫低声说几句。 好一个王先生,把整碟取起,笑嘻嘻,“对不起,我取回家慢慢享用,各位乘机健康节食。” 大家都笑,把邻桌那碟也取过,唤人打包。 并不是她想吃,她知道家里老女佣,就是替她梳髻那一个,喜欢精美家乡甜点。 散席了。 她轻轻说:“天下无不散筵席。” “凡事往高兴处想。” “那边年轻人吃西菜。” “座位编排别出心裁,毋须十人排排坐,有些小桌子只坐二人,或四人,自由自在,多开心。” 那是因为双方父母财雄势厚努力支持的缘故。 “我俩也行一次大礼可好?广宴亲朋。” “你还有那样精力?” 他答:“尚有些余勇。” 她微笑。 他俩当年结婚,并没有大肆铺排,静静在加国温端口注册,他在电话簿找到旧同学请他们做证人。 他的生意刚开头,需全副精神挣扎。 每晚临睡前读《孙子兵法》英语译本:All warfare is based on deception──兵不厌诈,攻之不备! 不久,她便发觉他不是原先她倾心那个人。 他有雄心,工作狂,他脾气欠佳,态度有问题:对她不是大声指挥,就是纠正错误,渐失温柔。 在翡冷翠那样的文化古都,他都捏着手电不断讨论生意,对她说:“快自那辆破旧伟士牌机车下来!把皮不摔破你的,谁有空照顾半身不遂的病人。”要多难听就多难听。 在米开兰基罗戴维像前,他说:“好像很小嘛。” 回到家,她轻轻对他说:“康,我们不如分居吧。” 他像是没听清楚,她并没有重复,终于他明白过来,“为什么?” 她十分悲哀,“你不再爱我,我也不再爱你。” “胡说!我会为你挡子弹。” “那是一种道义,不是爱意。” 他顿足,“我就知道你那该杀的虚无飘渺艺术家脾气会坑死我。” 她不出声,那时他们结婚刚两年。 “我太忙惹你不高兴我知道,我尽量改过来,周末,以后周末我一定在家。” 她摇头。 “我不要再听到你要分手之言,我会掐死你。” 他开始摔东西,女佣听到声音进来查看。 啊,另一个周末又过去。 一星期只见两天半是好安排,少了时间争执。 星期一大早她到客户的办公室。 一个中年男子迎出,“素,劳驾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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