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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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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看我脸上的雀斑、细纹、黑点,真不相信自己也年轻过。 后来我们看一会儿电视,便睡着了。 午夜梦回,听见雾夜中汽笛长鸣,很有点感慨,起床找杯水喝,看看钟,才十点正,越来越早睡,如乡下人。 我下床去看女儿,她睡在那里,箱一只小动物,呼吸起伏,有些微的音响。 我爱她,我坐在她床沿很久很久,不明白怎么可以这么爱另外一个人,如果有枪弹射过来,我会毫不考虑的挡再她前面。 我在深夜里感动了自己,觉得生命真的奇妙,而活着还是好的。 第二天,天气转得很凉很凉,比早一日低了十度,简直要我的命。 照照镜子,很是感慨,有些人是不会老的,但我就不是。 我认识个理智聪明的太太,她的职业是导演,美得不象话,已经够令人羡慕了,满以为她三十八九,谁知道一日她丈夫告诉我,她已经四十八。 我张大了嘴,合不拢。近五十岁! 我简直不相信,近代有很多人都长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可是得天独厚到那种地步,未免太过。我就不行了。 有时也不能想太多,于是披上衣服上班。 以前是潇洒,或是故作潇洒状,现在可随和了,这一套衣裳穿了三天没换过,我也不关心。漂亮有什么用,整洁已得。办事能力才要紧。 可是在马路上碰见杰的时候,话又不一样了。我后悔没把华伦天奴穿出来。 他仍是那么英俊,真要命。 一直听见别人说,在马路上碰到旧情人,如陌路人一般,他们多数已经变得又老又丑又胖,弄不好还秃头,一点味道也没有。 我这位就不同,他跟以前一模一样,也许只有更好更成熟。 他先看到我,立刻同我打招呼。 我抬头看见他,发呆,心酸,失措。 他把我拉在一角,问我可好。 我明明没有什么不好,却禁不起他十全十美的一问,顿时低下头。 他并没有即离去的意思,在我手中接过重叠叠的公式包,坚持要送我一程。 只有他还有这种风度,替女人穿外套,拉椅子,开车门,只有他。 他一路上也没有说什么,我却说了很多,假装一个愉快的声音。 与他分手有多年了,听说他还没有结婚。 当初是为那位女士才分手的,如今他们大概也分了手。为了什么?我不敢问。 他送我到写字楼门口才走。 很多女同事看到他,都来问我,他是谁? 我没有回答。 孩子都那么大了,还回答做什么。想起来真是顶温馨的,曾经恋爱过总胜过没有这种感觉。那日很沉默,有什么做什么,心中有种充实的感觉,真是难得的,过后还能做朋友,还能有一声招呼,很多恋人,事后就反目成仇,成为陌路人。 我很幸运。 人家不会这么想,人家觉得我神经,前度难友抛弃我,我还不介意,一点血性也没有。 但我不是激烈的人,曾经有生意长来往的同行再电话上骂我,我可以唯唯诺诺四十五分钟之久,身旁的同事都替我不值,根本我可以摔掉电话不理,但我仍然在那里承认过错,我就是那么没血性。 我并不觉得委屈,生气的是对方,不是我,不管他为什么生气,我如果能过令他平静下来,一定是好事。看,多成熟多可爱的态度,结果自己胃气痛。 过几日,丈夫回来了。 风尘朴朴,一脸劳累,看到他还是好的,我连忙服侍他,放了一缸颇为烫热的水,又撒了浴盐。 他累得话多不想说,吻我一下,跳进浴缸,几乎没在水中睡着,是我叫他起来,他浸得连手指皮都皱了,擦干身子,换上运动衣,也不说什么,立刻倒头大睡。 这一觉起码十个小时。 我为他掩上了门。 他带回来的衣箱需要清理,我把它们打开来,全部都是脏衣服。 因为他成日出门,渐渐买了好几打衬衫与内衣裤,于是我把脏的取出,交女佣洗烫,把干净的放进去,又检查他牙膏香皂可有短少,还有剃须水这些。袜子放在一只布袋中,方便他找,还有新出的书籍,共他在旅馆消遣。 他在旅途喜欢怎么样的消遣,我也不甚了了,我莞尔。 这次回来,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又要出去,还是把一切准备妥当的好。 女儿很不高兴,她埋怨父亲每次回来便倒头大睡。 小孩子不懂得累的可怕。人一疲倦,意旨力完全崩溃,什么都不想,门口有钞票都不要去拾,只想睡。 人真是无用。 我知道疲倦的滋味,有一次熬完夜,我痛哭失声,哭完之后喝一杯水,睡倒傍晚,起来再喝一杯水,然后再继续睡。 女儿寂寞的进房来数次偷窥我醒了没有,好同我说几句,我知道她在我身边,也觉得歉意,但无论如何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女儿是寂寞的小孩。 现在的小孩都寂寞,父母实在太忙,不是为钱,而是赚钱不容易,老板一声令下,万里关山也要赶了去,为生活,不做固然不行,不做全套异不行。 今女儿巡来巡去,想与父亲说话,但她父亲没得空。 我拉住她,同她讲故事。 她们现在可不要听玻璃鞋,快乐王子,人鱼公主这种故事,女儿认为无聊,坏的人太坏,好的人太好,她不相信,她爱听的故事是卫斯理的科幻故事。 又听又怕,特别爱比较简单些的,于太空人结触这些。即使在很不开心的时候,只要我肯读故事给她听,她就高兴起来。 一杯热牛奶,一碟饼干,一小时的故事,我们母女俩的感情便加深又加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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