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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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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晶答,“你说得对,此时此刻,谁还在乎脸容妆扮。” 两个孩子忽然把球踢上大厅天花板一盏徕俪水晶灯,哗啦一声,碎片溅满地。 文晶赶出去,双手叉住腰,对顽童吼叫:“我剥你们的皮!” 文晶终于重新过着正常丰盛生活,此刻神妙化妆术对她来讲,完全作废。 文昌吁出一口气,回公司做美术设计。 周末,到姐姐家,发觉外甥骑脚踏车,姐夫坐轮椅,一家人准备郊游。 文晶邀请文昌同行,文昌轻轻说:“你们难得一家团聚,不打扰了。” 杨光看着文昌许久,问妻子:“那女子是什么人?” 文晶答:“我妹妹阿昌。” 杨光甚为歉意,“真对不起,医生说我会逐一记起。” 文昌拍拍他肩膀,“不要紧,我不重要,除了你妻儿,这世上无人重要。” 文昌另外有事。 她先到花店,看到两盆种在瓷缸里的茉莉花,开得密密麻麻,足足数百朵花蕾,香气扑鼻,满心欢喜买下,搬上车中。 她打开大姐给她的字条,上边写着“心宽路开怀台二楼元婴”。 这个地址在近郊,一路把车驶去,空气清新,叫文昌心情愉快。 到了目的地,文昌把两盆茉莉花挹到二楼,伸手按铃。 老式门铃喳一声,有人开门,是一名十四五少女,小圆脸,梳两角辫子,神情可爱。 文昌笑问:“你师傅在吗?” 少女看着她,又看到花盆,“师傅不在,这花是送我们的吗?” 她帮着把花盆搬到窗台附近,一双手雪白粉嫩,堪称是玉手。 好一间素雅大客厅,白色沙发套子,红木茶几,一尘不沾。 “请问你师傅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定,她出去写生,也许傍晚才回。” “明天这个时候呢?” “我不清楚,”少女笑容可掬,“可能在可能不在。” “这是我的名片,我明天下午再来,”文昌抬头找一找,“你们家没有电话?” 少女摇摇头,“师傅说电话最奇怪,铃一声响,人人争着去听,是因为寂寞。” 文昌微笑,“她说得好。” 她礼貌告辞。 第二天,同样时候,她到花店,看到一只大玻璃瓶里插着荷花荷叶莲蓬,文昌满心高兴,捧着大瓶上车。 她再次来到开怀台二楼按铃。 这次,一个中年妇人出来开门。 文昌说:“我找无婴师傅 ……” 中年女士正在熨衣服,文昌看到客厅角落搭着一张熨衫板,一边堆着白衣白裤,她大约是家务佣人。 “师傅出海钓鱼,请问你找她何事?” 这时,一台小小收音机正在播放时代曲,一把柔靡女声轻轻感喟:“那一在,你对我说,会永远爱着我,千言和万语,都随那微风飘过……” 文昌定定神,难掩失望之情,“我找师傅,是希望她收我为徒。” 中年女子斟一杯香片茶给文昌。 她说:“师傅不收徒儿。” “我想当面求她破例。” “那你来得不是时候。” 文昌注视中年女子双手,只见她劳动手指节粗壮,青筋凸起,指甲上有直坑纹。 她关掉收音机,“对不起,我得熨衣裳 。” 文昌点点头,把荷花捧到窗前放下。 她留下名片,“请对师傅说,我明天再来探访。” 中年女子轻轻说:“不送不送。” 文昌一怔,那女佣低沉沙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她想必是个和善的人。 要文昌一连好几天放下手上工作跑到郊外诚心探访师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同事抱怨至集体抗议,文昌只得一早六点上班,深夜十二时才离开,不知多久没用餐具吃饭,通常用手抓着三文治或寿司塞进嘴里,她喜欢喝一种咖啡因成份极高的少年饮料,一天喝三瓶,提神醒胃。 同事说:“自杀食物。” 文昌转头笑说:“吃死算了。” “你不是有一阵子专吃生菜绿叶?” “吃过一星期,觉得没有力气。” 聊两句,大家专注设计化妆品广告。 文昌一边看样版照片一边说要:“模特儿十分漂亮,三十多岁还如此清丽确实难得,今日女性已懂得珍惜健康,早睡早起,不烟为酒,心境平和。” “不是名贵护肤品功能吗?” 文昌笑,“可能也有几个巴仙功劳。” “那怕是一个巴仙,也值得投资。” 文昌把照片放大印出,用笔圈出需要电脑美化修改这处,从头发、脸型、斑痣,彩照几乎完全重做。 同事说一声“明白”,即时去做特技。 从前,想照片拍得漂亮,先靠灯光及朦镜,现在不必了,听说数码镜头已经发明,电影中每一格底都可以美化主角配角。 但是,文昌想,最最神妙的,还是那个元婴化妝師双手。 第二天一早,同事把照片拿给文昌过目。 文昌批评说:“头发不够光泽,还有,唇色太深。” “我马上去改。” 秘书听到感慨,“你说,真人可以照做又有多好。” 文昌心里说:有人做得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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