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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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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爱那个家伙多一点 每星期五下午,可坚的心便活跃起来。 他在一街美国银行做事,周末足足有两整天假期,碰巧礼拜一是公众假期的话,一连三天,松弛得浑身酥软,畅快得难以形容。 生命对这位廿七岁的管理科硕士来说,像雪白细滑沙滩上的阳光轻风。 都说可坚是个没有烦恼的人。 家境好,学业一帆风顺,性格平和,外型可以打八十五分。 可坚最难得之处,是并不想出人头地。 他有两个哥哥,老大是顶尖科学博士,参予许多国防计划,弄得不能够自由出入境,每次回家探亲,要经过多项申请,忙得长年累月见不到父母。 不不,可坚说:才不要像大哥那样伟大。 二哥是位艺术家,从事写作,享有盛名,但创作是一门吃苦的事业,二哥性子古怪,情绪不安的时候,生人勿近。 所以可坚也不要像他。 自小,可坚决定向一个目标出发:做一个开心快活人。 念一门比较轻松的功课,专业科目太辛苦,谁高兴老寿星找砒霜吃,找一份游刃有余的工作,周末,一定要用来玩,他不喜欢咬牙切齿搏杀。 相由心生,可坚有种潇洒自在的氛质。 而且他真懂得玩的门槛,十分受异性欢迎。 二十六岁生日那天,可坚同自己说:要找对象了。 于是,他暗暗留意起来。 大哥与二哥一直独身,疯狂努力,每踏出一步,不知要花多少力气,可坚佩服他们,但绝不打算模仿。 三十岁结婚,生两个孩子,舒舒服服安居乐业,才是正经。 过没多久,在一个偶然的场合,可坚遇见高婉玉。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但凡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可意合而不可言传,勉强要解释的话,只能够说,可坚当时的目光专注地放在她身上,心中微微胀满,略为不安,有点徬徨,又充满喜乐,十分矛盾。 以前,看女孩子,被女孩子看,都不会产生这种感觉。 高婉玉身长玉立,有着雪白的皮肤,以及现代的五官。 比她长得美的女性还是有的,但她多出一点点味道。 她自然,爽朗,大方,你可以把她当兄弟,虽然可坚没想过要那么做。 可坚即时挽人介绍。 交谈几句,他已决定约会她。 他问:“星期六有空吗?” 高婉玉像已有准备,只沉吟一刻,便答:“有。” “我指一整天,不是单吃午餐那种。” 高婉玉讶异地笑,“你有什么好节目?” 可坚很有信心,“包我身上。” 结果,他接她出去,玩了一整天,晒得鼻子脱皮,大腿酸软,筋疲力尽。 他说话风趣,应对得法,高婉玉时时被他引得大笑,两肋刺痛,她告诉他,她许久没有玩得这样高兴。 是这样开始的。 以后一到礼拜五,可坚的心便活跃起来。 他习惯在下午三时许打电话到她公司。有时候她在,有时候出去开会,但一定尽快复电。 每个周末,他俩都在一起。 她没有约会其他人,他也没有。 平日,可坚不去骚扰她,他不喜婆婆妈妈,天天问候。 一个一个星期过去,可坚却发现奇怪的现象,那便是,四个月前,同四个月后,他们的状况,滞留在同一阶段,没有进步,也没有退步。 怎么会呢。 可坚困惑的想,四个月份,十六个周末,顺其自然,已经可以做许多事。 他暗暗留意,原来每次他想进一步表示,都被高婉玉含蓄地,不露痕迹地挡开。 为什么? 也许她不是激进派,也许她还要看清楚。 有的是时间,小姐都不急,怕什么,慢慢来,慢慢来,可坚就有这种风度。 可坚拨电话给婉玉,这次,接听的正是她本人。 “我是你神秘的仰慕者。” “可坚,明天有什么节目?” 看,她不是不喜欢可坚,声音盼望而快活。 “你还没有到过我家,我也没有到过你家,上午,你来我家,下午,我去你家。” 婉玉笑得打跌,“这算哪一门节目?” “互相增加了解嘛。” 婉玉沉静下乘,她还是不想进一步。 “这样吧,”可坚不想勉强她,“你先了解我多一点。” 婉玉不大好意思。 “我来接你。” 每次他都去接她,好几次婉玉表示在约会的地点等即可,但可坚始终坚持接送,这是他最低限度可以做到的事,叫约会的女郎自身跑去痴痴等待,算哪一门的学问? 不是他,他不做那样的事。 “明天见。” 高婉玉是位文明女性,她从来没有问过,可坚平时做些什么,同谁来往,有无想念她。 她从来不问这一类问题,像是从来没有好奇心。 可坚也不问。 表面看来,真是天生一对。 星期六。 可坚一早起来,到街市置齐配料,做了冷奶油汤及海鲜沙律,又把珍藏的一瓶八0年利斯令白酒取出来,才驾车去接婉玉。 婉玉一贯在楼下等他。 她穿着便服,淡妆,睡足了,眉目间精神奕奕。 一般事业女性喜欢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十分憔悴,公私两忙,籍以自重,高婉玉倒从来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黑眼袋,不抽烟,不浮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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