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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怅惘,一半是为失去他,另一半是因为又要开始留意有可能性的对象,两者都需要全付精神来应付,而她自己知道,她的精力已经差不多透支殆尽。

  一日半夜,她在床上向电视机呆视,电话响起,她以为是听错,它一直不停,终于,她去接听,那边是他的声音。

  他很紧张,她很镇定。

  他问:“好吗?”

  她见他问得这么奇怪,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知道我是谁吗?”?

  更滑稽了,他竟以为她洒脱若此,叮见并不认识真的她。

  “我知道。”她说。

  “对不起——”

  “不用道歉,”她打断他,“每个人都有苦衷。”

  “我很痛苦。”

  她问:“与我有关吗,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想见你。”

  “情况同以前仍然一样?”

  “同开头的时候一样,好吗?”

  她沉默一会儿,“不!开头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的真相。”

  “我实在是逼不得已。”

  她忽然心平气和起来,“我相信,但是,我也得为自己着想,在你心目中,我排位如此低,未免太过委曲。”

  “如果你爱我,你不会介意。”

  她忍不住苦笑。

  他很震惊,“你不爱我?”

  “让我说,我爱自己更多。”

  “我们……就此结束了?”

  “我从来没有主动过。”

  “你要我离婚?”

  “如果可能,那最好不过。”

  “你不过是想我娶你。”他悲哀的说。

  她说:“不,我没有那样想过。”

  双方沉默良久。

  她说:“等情况有所改变的时候,再来找我。”

  那边挂断了电话。

  她叹息一声,回到床上。

  天气有点冷了,被褥窸窸窣窣。他要是马上自家里赶出来,到她公寓按铃,她不会令他失望。

  但他没有来,他走不开。

  有无形的锁链将地扣住。

  一切是他的选择。

  初冬的时候,她恢复过来,瘦了许多,整个人如劫后余生,说不出的厌倦劳累。

  他的表现良好,老人家为了奖励他,买了船票,着他夫妻俩去环游世界,他心中一叠声叫苦,本想拒绝,后来想,反正已经牺牲这么么多,不如做场好戏,以策地位稳固。

  他心情苍凉之极,完全没有人知道。

  他上船去了,整个旅程要一个月时间。

  她知道这消息,一颗心完全死了。

  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是不肯做情妇,不是因为心高气傲,而是因为开头的时候,他表现得太美太好,他给她的希望没有兑现,他使她失望,她觉得被出卖。

  两个人都努力过,走了许多步,但没有到达终点。不能再向前了,都有所保留。

  也不是他的错吧,叫他抛弃一切来迁就她,届时那个他,说不定令她更加失望。

  他们没有冉见面。

  他还有些零星杂物在她寓所,趁一个空闲的周末,她把它们扔到垃圾筒里去。

  自从那次自医院出来,她一直觉得体力不足,吸上香烟。她觉得是一种享受,站在露台独自抽烟,有点事做,不致于无聊。

  没有回头,也已经是百年身。

  这大抵是她感清生活中最后一个故事。

  她已厌倦了牌局,小论输或赢甚至打和,她摔下牌,推开椅子,站起来离现场,不再玩下去,因为走为上着。

  过了两个月,公司要派人到北美洲去出差半年,人家面面相觑,没有人肯答应,她自告奋勇,愿意充军,老板感动得几乎要拥抱她。

  离开伤心地也真是上上之策。

  在飞机场,她看见了他。

  他可能来搭同一班飞机,可能只是送别亲友。

  她不知他有没有看见她,她则匆匆避开他,假装没有知觉。

  她并没有感慨,只是看看窗外的蓝天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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