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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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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后,宁波去探访父亲。 江氏问起女婿:“经武呢?” “我们分开了。” 江氏很诧异,“不相爱了?” “不,只是不在一起。” 江氏相当豁达,“你们年轻人处世另有一套,离婚对你们来说好像不算一回事,你母亲却一直抱怨我没给她一段理想婚姻。” “她不同,那个时候,女性对男性寄望比较大。” “你们呢?”江氏疑惑了。 宁波笑,“我们?我们自己来,我们不求人。” 江先生看着女儿,“其中也有辛酸吧?” 宁波直认不讳,“当然有,生命根本就凄酸。” “你母亲可知此事?” 宁波笑答:“不忙告诉她。” 父女一时无话。 半晌,宁波问:“爸你可要钱用?” “不要不要,我够用的。” “可是你住所那么狭窄……” “子不嫌父贫。” “是是是是是。”宁波唯唯诺诺。 方景惠女士终于知道了消息,十分遗憾。 “从前,婚姻是一辈子的事。” 宁波笑,“可不是,一拖便是大半生。” “宁波,我不许你在这种事上嬉皮笑脸!” “是是是是是是。” 母女之间始终有一道鸿沟。 宁波没闲着,计划甚多,因有时间,与正印密切来往,无话不说。 一天,她在车上,接到正印电话。 “我找到他了。” “谁呀?”懒洋洋。 “那个我一直想要我的人。” “阁下一年起码看到十个八个你一直要找的人。”无甚兴致。 “你出来,我指给你看。” “我没空。” “你无聊到在学烹饪,你以为我不知道?” “民以食为天,做菜是大事,你别小觑它。” “你不是没有空。”正印抗议。 “女儿已经那么大了,你也不收敛一下。” “错矣,女儿大了母亲仍需生活,这是我私事,除你之外,并无人知。” 宁波想一想,“你完全正确。” 正印报上地址,“现在可以来吗?” “那是人家的办公室吗?”宁波存疑。 “是一间拍卖行的预展室。” 原来如此。 其实宁波就在附近,十分钟后就到了。 一走进会所就看见邵正印。 她的状态最佳,穿乳白色套装,一双极细的高跟鞋,卷发披在肩上,正在低头看玻璃橱内的陈列品。 正印与宁波同样扔有天然卷发,不知道传自哪一位外祖,年纪大了,头发越长越直,正印不甘心,时常把它烫皱,宁波却觉得直发比较容易打理,并不介意。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曲发还是充满野性美的。 宁波走近,轻轻咳嗽一声。 正印抬起头来,十分喜悦,“来,宁波,告诉我,”她指指玻璃柜,“这是什么?” 宁波一看,“这是清乾隆粉彩胭脂红地琮式瓶,今天价值一百万港元左右。” “我知道你会如数家珍。” “人呢?我又不是来看瓶瓶罐罐的。” “靠你了,我对古玩一无所知,怎么攀谈?” 宁波不语,那是正印不用心,姨丈最喜欢这些玩意儿,家里也收了不少,宁波闲时陪姨丈聊天,耳濡目染,听都听懂了,才随口就可报得出来历。 “人呢?” 正印伸出左手尾指,往右边指一指。 宁波微微侧过头去,看到一位华籍男子,身型十分好,衣着得体,头发与手指均十分清洁,正不卑不亢与客人谈话。 宁波微笑,“不过仅仅及格而已,缘何青睐有加?” 正印不服气,“你太刻薄了,待他转过身来。” 话还没讲完,他已经向她们走来。 宁波明白了,那是一张非常有书卷味的脸,看了令人舒服,都会中有太多猥琐的面孔,简直令女性害怕。 他微笑,递上名片,“两位小姐,我能效力吗?” 宁波看一看名片,上面印的是英文,他姓罗,是拍卖行东方文物部中国陶瓷组的主管。 他问:“不知两位对目录中哪一项有兴趣?” 宁波微微笑,“不敢当,我们不过看看。” 他答:“喜欢看就好,我就是这样入行的,幼时我祖父家有一对杯子,杯上画着一窝鸡,只只都栩栩如生。我真爱看,渐渐入迷,干脆到大学修东方文物。” “啊!”宁波笑了。 这人谈吐何等亲切,如今连一个在古玩生意上赚佣金的人都有如此修为,真不简单。 宁波笑,“那是一只斗彩鸡缸杯吧?” “猜对了,这里有一对相似的,请过来看。” 正印轻轻说:“爸好像有一对。” 宁波查阅价目,“增值一百倍了,回去真得告诉姨丈,”她转过头来,“罗先生中文名字不知如何称呼?” 他欠欠身,“罗锡为。” 宁波问:“这个展览不知到什么时候?” “还有五天。” 宁波取出名片交给他,“我们再联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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