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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她这一番话,说得很是成熟,也很有哲味,甚至与我的想法差不多,不过这只是她的片面,这个女孩子有多少面,我不知道,相信她自己也不会知道。

  她的手仍然搭在我的肩膊上,仿佛我也是女孩子,我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

  她说:“我爱跟你讲话,你懂得很多,方德明,他不过懂得玩网球而已。”

  我看着她,她的样子是很有诚意的,而见很天真无邪,大眼睛睁得很美。但是谁能保证她不向方德明说:“我喜欢你的强壮,伟,他不过是中文好而已。”

  我也能看得穿她,毛病便是在那里。

  我想得太多了,我应该相信她所说的话,欣赏一番。

  美丽的女孩子往往是最难得到的,我爱她,就因为她难以得到。爱一个人是快乐。我不认为单恋有什么不对,就算这是单恋吧,我仍然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对。爱一个人是好的,爱与被爱,我选择爱。我不要被爱,多少人说:被爱是幸福的,他们错了,一个讨厌的,常常如鬼附形的跟在身边左右,有什么快乐可言?但是至少现在我看着玫瑰,便得到了我的满足。

  玫瑰说:“我们该走了?”

  “可以走了,不要怕,我没有枪,这里买枪是不合法的。”我笑了。

  她也笑,“与你在一起,真是无忧无虑。”

  “啊,是的。”我说:“这是我的好处。”

  我与她走回家去,她的手臂圈在我的臂弯里。

  在旁人看来,我们何尝不是恩爱的一对。

  实际上,实际上我们十划还没有一撇,我连她的影子还没有抓住,多么可惜。

  “我会想念你。”到了门口,她说。

  “谢谢。”我一鞠躬。

  她笑了,“再见。”她一转身,走了。

  连一个转身都是美的。

  我在她面前,变成了一个阿木林。

  同学告诉我:“你与她在一起,迟早要吃苦的,你知道那个舞会?她已经答应与方德明同去了。”

  “是吗?”我淡然说:“我教她中文,不过是想她学好功课,没有其它的意思,你们误会了,至于她与什么人去舞会,与我无关,我对她没有企图。”

  “你真伟大。”同学说。

  这是称赞?是讽刺?我不知道。

  我不喜欢舞会。我只希望与攻瑰静静在一起谈话,聊天。当然她是喜欢舞会的,因为她永远是中心,我不会忘记上次的舞会。

  她居然在门口等我。

  这次不一样了,这一次她认识了方德明。

  那个舞会我还是要去的,只是为了去看她,不是为了其它人怎么想。我不在乎其它人怎么想,我也有我傻气的一面,我非得去看看她不可,看她怎么打扮,都是值得的。

  我的“伟大”很快又传开了。

  我得到了一个约会。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肯做我的舞伴,与我同去那个不知道什么名堂的舞会。

  我约了她。

  那天夜里,我去接她,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袍,挂一串养珠,很素净,很好看,我相信玫瑰不会穿这样的衣服,她穿的衣服,必定是标新立异的。

  我打开了车门,很礼貌的送我的女伴上车。

  喜欢我的女孩子也不见得少,只是我没有看中她们。

  我手中拿着给玫瑰玛璃的作文,我选了一首比较易懂的词,并见写得很浅白,但是几个重点却一点都没有漏掉。我想应该可以拿个乙+。

  我的舞伴问我拿着的是什么,我笑笑,不响,她笑了。

  “你不说我们也知道是什么。”她也笑。

  “这倒奇了,一卷纸,你怎么知道是什么?”

  “是替玫瑰做的功课——她自己说的——是不是?”

  “女孩子就这样,明知还故温。”我说。

  “玫瑰倒还大方,她不介意别人知道她有枪手,她本来就没预备拿文凭。家里不过是叫她来学识几个中文字,使可以回去了,她家要有钱。”

  我看了她一眼,这番话好象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人家可是说走就走的,你巴巴的帮她做这个做那个,犯不着。

  女孩子的器量都这么小,今儿如果是帮她做,那么情形又两样了。

  我还是笑了,不说话,开着车。

  她索性把话说明白了:“我们都替你不值。”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我们”是谁,恐怕是另外一堆女孩子吧。我看我的女伴一眼,怎么长得相当清秀的脸,却有张这么碎的嘴?没完没了似的。玫瑰就是这样好——爽快,一是一,二是二,你自己愿意做傻瓜,活该,没得怨!这些都是其它女孩子比不上的,所以我属意玫瑰。

  车子到了。

  我停下了车,替我的女伴开了车门,并扶她下车。

  她也就很矜持的让我扶她。

  如果是玫瑰,早就自己跳下来啦。玫瑰的骄傲流在血里,不像这些女孩子,连骄傲都是肤浅的。唉,算啦。我再这般失魂落魄下去,也是没用。一方面我身边的女孩子还是不放过我,她噜噜苏苏的说:“是呀……所以我们都觉得你伟大……”

  我看她一眼,这是我天地良心最后一次约会她了,从此以后,我可以不见她,就不见她。

  我已经到了合法年龄,我又不痴不傻,如果有什么事发生了,我当然晓得后果,自己来承担,何必要这么多的人替我担心?

  偏偏这世界上爱给免费忠告的人特别多,他们之所以义愤填膺,是因为他们本身没得到什么好处,如此而已,我很明白。

  到了舞会,自有同学迎上来打招呼。

  我才抬头,便看到玫瑰,这一次她倒到得早,舞会总共才到了三分一的人,她已经在了,恐怕方德明接她接得早。

  她看见我,扬扬头,走了过来,她的头发随意的披着,一条裙子很短,只在膝盖上面,露着笔直修长的小腿,裙子是深色的,丝袜也是深色的,不过手臂还是没有露出来,看得见的只是小腿。这一下子,有好多女的后悔穿长裙!玫瑰就是这样,没有人猜得到她会下一步做什么,今天晚上的短裙子便是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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