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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少爷,我瞧——我瞧这姑娘不行了,还是快请她的家人来见最后一面的好。”那展管事冒着让展无极打骂,也要把事实说出来。那银兔姑娘人这般娇小又瘦弱,别说是遭人砍伤,恐怕连小小的伤风感冒,都得让人担心半天,尤其现下一瞧,一张小脸蛋面白如纸,瞧不见任何血色,若不是见那微弱的呼吸还在,他还真以为她已经——

  “出去!”展无极视而不见的瞪视着那汨汨流出的鲜血,心痛道:“除了大夫,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四十出头的展管事嚅动嘴巴半晌,想说些什么,但一瞧展无极的痛苦神色,不觉一惊;他从小见无极长大,从没见他动过情,而今流露在他的脸上的不正是当下,他不敢再多言,默默地退出厢房,祈求上苍保佑银兔姑娘安然无恙,否则,还真不知展无极会做出什么事来。

  至于那展无极见那银兔儿的肩伤流血不止,忙拿来白毛巾,瞪着她的领衫一会儿,断然将她的衫子扯开,顾不得男女有别之事;只见她赛雪的香肩染上红血,砍伤之处几乎见骨,他不觉后悔未将那黑衣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痛。

  他展无极武艺虽高,但也不爱杀人。死在他手下的,是屈指可数,就连那些想抢金钥匙的,几次加害于他,他也未曾动怒杀人,直到这回——那黑衣人是该死,不是因为他的贪婪,而是他重伤银兔儿。

  事已至此,他还须隐瞒自己的心意吗?本来他是不信那一见钟情的,可眼见她伤重难愈,那猛烈的情感如排山倒海般向他狠狠袭来,迫使他不得不正视;除了那初次相识的钟情,短短二日的相处,已不是一见钟情那般单纯——他爱上了银兔儿。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纵使至今他仍搞不清向来不动情的他,怎会如此轻易爱上了她,但爱上就是爱上了,又有何理由呢?当务之急,便是急力救治她,倘若她死——那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无极大叔,你——你在干什么?”银兔儿半张开了眼,瞧见展无极就在面前,是又喜又痛;喜的是,好不容易能在临死前见到他;痛的是——临死之前?“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是不是?”她想起那黑衣人,想起右肩上的剧痛,骇怕极了,尤其一瞧见他手里拿着染血的毛巾,几乎晕厥过去。这是她的血?流了这么多血,还能活吗?

  “你不会死!”他沉声道,除了嘴紧紧抿住之外,是再也看不出任何神色。

  “你骗我!”她气若游丝的哭道:“我一定是要死了,不然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身子好难受——”

  原先,展无极便在她右肩点了几大穴,防那鲜血拚命流出,如今伤口过深,血仍流不止,难不成真是无救了?

  他的脸色不禁泛白,勉强沉住气,道:“你别慌,大夫马上就来。”他心想:那该死的大夫究竟死去哪里,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依这血流速度,不必等到那个混账大夫来,银兔儿早流血过多而死——

  不!她不会死,也不该死。她昨日还活泼乱跳的,教他怎能相信,转眼之间她便香消玉殒?

  忽地,他胸前的坠子滚烫起来,如同初遇银兔儿那时的炙热,隐约的刺痛穿过胸前,朝那心脏狠狠的刺下——他一惊,立即拿起坠子,金色的钥匙在日光之下,竟产生-抹小小的血珠,像是自始至终嵌在那里,不曾消失过。

  这究竟代表何意?银兔儿身上并无金锁,但密钥却好似与她有缘。

  若是有缘——

  他的心思一转,立时拿下金钥匙,握在手中,喃道:“你与她若是有缘,就该救她-命。”像是想将自己的生命力藉由金钥匙灌注在银兔儿的身上似的,他用力握住它片刻,才将金钥匙放在她的右手心里。

  “无极大叔——你在干什么?”银兔儿昏乱的瞧着他的举动,好生讶异。

  “它如与你有缘,定能成为你的保命符。”他密切注视那伤口,倘若他的推论正确,这金钥匙和银兔儿该是有缘!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那血流缓慢地减量,而后终于止住,展无极不由大喜,但一瞧见银兔儿惨白的玉容,不禁握住她的小手,怜惜道:“傻丫头片子,先睡一觉,等醒来后,你的身子便不再难受了。”他何曾哄过人了?这还是头一遭呢!

  银兔儿定定地瞧他,苍白的容颜露出惨兮兮的可怜表情。

  “我一睡,就不会再醒了,是不是?”那声音好小,若不是展无极侧身仔细听,还真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不过,瞧她一脸又痛又倦的模样,他的心竟觉得隐隐刺痛起来了——爱人净是苦滋味吗?以往只有照顾自己就成,如今却要为她担心受怕的。

  他的嘴角挤出淡淡笑意,拂了拂她让汗浸透的发丝,道:“若不再醒,又如何能玩尽天下好玩的事呢?”如今能激起她的求生意志才是最重要的。

  “天下好玩的事?”银兔儿向往极了;轻喘一声,自始至终,她都不敢瞧自己的伤势,只觉得右半部身子像火热,像雪石,又热又冷。“我真不会死吗?”她流下眼泪,哽咽道:“我才十七岁,还有好多想玩的事儿;我也还没告诉你,虽然你成天没个笑脸,可我也挺喜欢你的,就像喜欢青蛙大哥一般。”

  展无极不知该气该笑,如今这情景,就算她说他像蛇大哥、狼大哥,他都会无异议的接受。

  他纵有一肚子安慰的话,到头来只化作一句——

  “你不会死!你会活得好好的。”

  简短的几个字像是让她安下心,忽地,她觉得困极了,好想睡它个十天八天的;双眼微合之际,又忽地冒出话来:“我睡醒后,你会每天找一件好玩的事让我玩吗?”

  展无极不假思索的回答了,答案当然是肯定的。然后,他瞧见银兔儿沉沉地睡去,不觉大松口气。

  她睡了才好,才不觉得有何痛苦,尤其对一弱质女流而言,这伤势大过严重,能不能活下去,还不敢定论呢?

  他轻叹口气,抚平她一脸的难过。只怕,在梦里,她也不好过吧!

  “少爷,大夫来了。”展管事悄悄地在门外说道。

  “快请!”他正要前去开门,哪知银兔儿右手紧紧握住他的巨掌,不肯放开,连那右手心的金钥匙都不惜滑落下来。展无极瞧她虽在昏迷之中,但对他的眷恋甚深,心中对她的怜惜不免更深。他不再试图离开她,直接命令那大夫进来;门一开,进来的是个小头锐面的中年男子,展无极冷道:“我要她活下去,不论花任何代价都要她活下去。尽你所能的致她,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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