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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你跟我走吧。”

  “走?”少年彷佛错愕了一下。

  “跟我一块离开尚书府,重新过活。”

  “不,我无心跟你走。”

  死脑筋。“难道你要日夜任他蹂躏,直到他对你厌倦?”

  少年沉默了下,又答:“我不走,你走就好。”

  “你算是我弟弟,我怎能弃你于不顾?”

  “谁是你弟弟?”少年有些恼怒,厌烦她的游说。

  “你啊,你可别忘了当年以天地为凭证,你我歃血为盟,我年长你数岁,你自然为弟弟。”

  “呸,好个天地凭证,歃血为盟!当年你没留下等我──”自觉音量稍高,立刻压低下来。“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你从未出过城门,对不?”她柔声说道:“你必定发现了我每月在醉仙楼等你,所以昨晚你才会──”

  “你住口!我要待在这里,因为这里享受不尽,不必镇日想着如何逃走!你这娘娘腔的男人若当了我兄长,我丢脸都来不及!”他嗤道。

  “唉,正因以后娘娘腔是必然,所以才要带你走,以后生活都要靠你打点。”她开始自言自语:“说到底,我还是满自私的,无论到哪儿都先找个靠山。”毕竟恢复女儿身讨生活,诸多不便,有了个义弟在身边,由他外出讨生活也不错。

  墙外,聂沧溟微微蹙起了眉,彷佛听见了什么。产生幻觉了吗?竟隐约听见碔砆的声音?没想到才相处三年,对她的感情已陷得这么深──

  “聂爵爷!”

  聂沧溟一咬牙,撩起衣角,单跪在地。“请大人放过碔砆吧!”

  “难道你不要本官上奏造战船之事?”章大人显然错愕几分。

  “沧溟宁要碔砆,请大人成全!”

  他的答复显然出乎谭碔砆意料之外,连掩嘴避轻呼。

  “你真好,有人为你赌命。”少年冷笑。

  “是啊,我真感动,感动到──”她猛然站起,低叫:“快带我回去。”黑暗中胡乱摸索少年的手。

  少年直觉伸出手握住她细白滑嫩的心手。“回去?你不往下听了?”

  “不必再听。既然他下了决心,话一说出口,他势必达成。咱们得快回房里,省得章老头儿回头找不到人。”

  少年迟疑了下,拉着她按原先的路线走回去。

  “你对他,真了解。”

  她微笑,心头是卸下重担了。至少她还能再做几年官逍遥,至少不必扮回女装卖命生活,当男人她似乎当上瘾了。

  “他能猜我下一步,我岂能输他?这是我当他兄弟的小小乐趣。”她的眼眸有些酸溜,原以为是人紧张的缘故,直到有些湿意,才赫然发现是太感动了。她笑叹:“这也不枉我与他结义三年,他在观察我,我也在估量他啊。”临时转了话题,说道:“殷戒,你真不跟我走?”

  “我这样的容貌,走到哪儿都会引人非议。”他淡淡地说道,不曾回头。

  就算他回了头,她也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但听音辨色,她也明白至今他的心,仍有结。

  “我欠你情,我是记着的,所以我想带你走。你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想杀亲爹,却迟迟不下手,你这样待下来,只会继续被蹧蹋──”话没说完,忽感前面少年停下脚步。

  她一时煞不住,撞上去。

  殷戒正要避开,密道只容一人通行,他不由得被撞了几步,跌在地上。

  一股体香袭来,她跌在他身上,他却觉她的身子柔软。她已过二十多岁,照理不该有少年的体质──

  他呆了呆,脑中一闪。“你──是女的?”

  “哎呀。”她勉强爬起,坐在地上,神色自若地叹笑:“什么叫做纸包不住火,我总算明白了。”见他仍然呆怔,她点头说道:“没错,我是个女的。”

  “但你──你是官──”难怪总觉她美得不像男子。

  “我是女子,也是官,二者之间冲突不大,只要习惯就好。”她笑颜粲粲地说:“这下可好,我的秘密你知道了,你非跟我走不可。”

  “原来你──你一直在骗我,我还当你与我是同样出身──”他气忿。

  “家家都有难以启口的事,你有,我也有,只是不尽相同。殷戒,你对我的恩,我留在心头,正因留在心头,所以万分不舍你待在这里被人欺负。你留在这里,心头是想要杀你爹的,但你有爱又有恨,他不知道,他只当你是他豢养的少年──你可记得我当年是如何跟你说的?命是自己闯出来的,你躺在臭水沟里够久了,既然你是我的义弟,我怎能放任我的亲人留在这般肮脏之地?”

  她说得满天大道理,他冷哼一声:“我要怎么做,你管不着!还是趁着我一时好心,快快滚回去与你的义兄相见吧!”

  话说完,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应声。转头看她,才发现在黑暗里,她的黑眸闪闪如星,彷佛在说:你的体内已有我的血了,你来不及逃了!

  他心一急,当真觉得天罗地网罩下来。怎么会呢?她不过是个女人,他不会让她说动,不会再被她给骗了──

  “不!我没有亲人!我才没有亲人呢!”他怒叫道。明知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小男孩的心意开始摇摆了,却死不肯承认。

  如果有一天,他能干干净净地过活,那么猪也会飞天了!

  他转身快步走出密道。

  谭碔砆惨叫:“哎,等等我,我瞧不见路啊!”

  ***

  以为是雪片飞舞,落在他的双鬓之上,但天虽冷,却无大雪纷飞;靠近之后,才发现那不是雪,而是壮年白了须。

  她缓缓眨了眨眼,再次确认她所看见的。从一初识,他正值二十三岁,一头黑发,年轻而沉稳,三年来亲眼见到他的双鬓多了几根白发,而现在尽白。

  是──为了她吗?

  “碔砆?“聂沧溟定眼望她。见她从尚书府后门出来,似乎并无任何受到伤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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