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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若是寻常千金,只怕早已给吓晕了过去,偏偏她弄蝶见多识广,这点伎俩还吓不倒她。

  倒是他,一副是这个牧场主子的嚣张模样,让人见了就忍不住生气。

  “呸!我也在问你话。你若不快快回答我,当心我告诉裴穆清有人擅闯他的牧场,到时你可就完蛋啦!所以劝你还是趁早下马,也许对我赔个礼,好言好语几句,我或可帮你保密,否则,到时看裴穆清怎么收拾你!”摆明了就是拿裴穆清做靠山嘛。

  那名男子冷冷地扬了扬眉,俊俏的脸庞上写满怒火。

  “裴家牧场是裴穆清的?哼,他可不配!”语毕,便当空挥来马鞭,也亏得弄蝶机灵,往旁一跳,躲过了这一鞭。

  “喂!你这个疯子!我跟你无冤无仇的,干嘛打人啊?”

  那男子残忍地撇撇唇,道:“我不只打你,就算将你杀了,也无人敢吭声。”

  “呸!你当你是天王老子不成?”她本想冲上前去拉他下马,她裴弄蝶也不是好惹的!她虽是女流之辈,但打起架来可不输人!若不是怕一近身便会吃鞭子,她早就让他知道敢打她是什么下场了。

  “天王老子见了我还得叩头跪拜呢!”一时兴起,他当真扬起鞭子,策马追着她,似乎打定主意要狠狠抽她一顿鞭子方才罢休。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女不跟男斗!瞧他手上有鞭子,而她有什么?不过随身携带的一双竹筷而已,能斗吗?当然不能。

  于是乎,从没跑过这般快速的弄蝶,竟一溜烟的跑向最近的一棵树,如猴子般的爬上了树,并且朝那男子吐了吐舌,做个难看的鬼脸。

  “有本事你就上来啊!”她掩不住得意之色。

  “你到底是谁?”瞧她身手俐落,不似养在深闺的弱质千金,又瞧她那一身凌罗绸缎,分明就是有钱人家小姐的打扮,但为何竟能猴子上树?并且还满嘴粗鲁的言词!这丫头到底是谁?

  “你想我会告诉你吗?凭你还不配知道本姑娘的身份!”她昂起小小的脸蛋,一副很不屑的样子,而为报先前拿鞭子打她之仇,她干脆摘下树上野果朝他掷去,让他避不胜避。他那胯下白马受到惊吓,一时斯叫扬蹄不止,十分不安。

  “该死的丫头,竟敢对我这般无礼!我就瞧瞧你能在上头待多久?”他拉起鞭绳,退到距离之外,似乎打定了主要非等她下来后好好整治她一顿不可。

  殊料,弄蝶既不慌也不忙,见野果打不到他,干脆用衣袖擦擦果子,就地啃了起来。

  “你爱等就等吧!干脆让你等到累死饿死,说不定本姑娘一时善心大发,还会为你收尸立碑呢——这碑上要写什么呢?你又不肯告诉我你是哪里来的家伙,干脆到时就在你墓碑上刻‘连小女子也对付不了的缩头乌龟’几个大字,你觉得如何?还满意吗?若是不满意,我也可以修改修改,说不定这碑文还不够贴切,你该不会是盗匪什么的吧?倘若真是盗匪,那可就糗大了,连我一个小小弱女子都对付不了,也想进裴家牧场抢东西?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还来得痛快些。”说了一堆,无非也是要他气得牙痒痒的,如今见目的达成,她可是乐不可支,也没想后果如何,将野果核子一扔,打起哈欠。

  “你就慢慢的等吧!等到天黑也成,反正我先睡一觉,睡醒了再陪你聊。”她当真闭上眼睡起觉来。

  那名男子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他虽对弄蝶恨得牙差别差别的,但一时半刻也拿她没辙,待了一会儿后,便因为耐不住性子而策马离去了。他打算去找裴穆清问清楚这死丫头到底是谁,届时再她也不迟。

  至于弄蝶,她还当真是在树上睡觉了,直到天渐黑。一颗豆大的雨珠打在她脸上,才将她惊醒。

  直到瞧见浑身湿漉漉的弄蝶从外面回来,裴穆清这才放下心头那块大石。

  打从一回来,就听闻富海禀告弄蝶一大早便失去了踪影,他的情绪始终处在紧绷的状态之下。原本以为这傻丫头溜回关内找她爹爹去了,急忙再叫马僮将刚卸下的马鞍装回去,本想一路南追,但又发觉这丫头离去时竟然未带分文,就连大屋里值钱的东西也不曾遗失些什么,想来必定不是自个儿离去的……难不成是给人掳去了?

  一时之间,他的心中竟闪过好些个不祥的念头,深怕她遭遇了不测,此等心情在他来说还是头一遭呢!但也不及细想,当下便召集数十人手分批去找,但每次回报的消息全是令他失望的。直至三更时分,一身湿漉漉的弄蝶才自个儿走了回来,头、脸、身上无一处不是沾着烂泥,一瞧见他,便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你可回来了——”灵动的眼珠兴奋地瞅着他,像是看不厌似的。

  “你跑到哪儿去了?”他厉声问,一把拉她进屋。

  虽是放下了心中大石,可也得祥加盘问,他可受不住她往后再这样三天两头的失踪。

  她吐了吐舌,瞧他这般生气,敢情是她对不起他了?不可能吧?他才不过刚回来,不太可能知道这几日来她“不小心”打碎了自宋朝留下来的古董花瓶,又“不小心”将他书斋里的毛笔给“毁尸灭迹”——后者可不能怪他,她只是闲来无聊,本想进书斋学他上回那般写字,多练几回自个儿的名字,没想到那毛笔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要它往东,它偏偏往西,要它向上一勾,不知怎地却溜到旁边去了,“裴弄蝶”三个字写起来活像鬼画符。一气之下,便将毛笔的鸟兽毛给拔光,扔到字纸篓里去了,事后富大娘收拾书斋时便将字纸篓里的垃圾连同毛笔一起收走了。这可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那枝毛笔不听使唤。

  当然啦!她的错事尚且不止于此,简直是数也数不清。例如,头一夜将富海收藏的宝贝银盘给藏起来,盼将来逃跑时能当路费,结果一个不小心,竟让银盘给掉到火炉里熔掉了。还有裴穆清珍藏的字画——那天本想学学风雅之士,瞧瞧这画里乾坤,看看能卖得几文钱,于是为了躲避富海,使拿着画到马厩里偷看几眼,哪知后来阿珠找她回去吃饭,竟一时忘了拿回画,让马粪在上头留了污迹,自然这画算是完蛋了!这类事情简直不胜枚举,也难怪富海现在天天回房后都得咬着个木块,以免自己哪天实在一个控制不住……

  总之,她的错事多得数也数不清!富海八成已一一对裴穆清说了,难怪他会这般气恼,就不知是为了她的哪一桩错事……

  “丫头!别再想什么推托之词,你未留下只字片语便一整天失了踪影,莫非是打算不告而别,却又迷了路?”

  回过神,她睁圆了眼睛,瞪着脸色难看极了的裴穆清。

  “呸!谁说我要离开了?这里住得好,吃得好,穿得好,我何必离开——”话一出口,才发觉原来自个儿从没真正有过离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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