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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她微笑:“阮爷,终究,我爹还是惦记着我。从那以后,我开始学画学得不精,他教我线法画,我学了好几年也学不起;他教我光线分法,我却资质平庸,始终学不到他的五成。我知道他从头到尾都看穿我是故意,却从不戳破,执意认定我这个传人,而我若没有学个彻底,他不会撒手离去,这是他画师的骨气,是我跟他在世间的纠缠,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阮爷,如果是你,你心爱的女人死了,若拖过十年、二十年,你还会殉情吗?”

  他抿嘴不语。

  她笑叹道:“唉,这疑惑问你是白问了。依你性子,必定不会轻易寻死,纵然有再大的痛苦也会咬牙吞下来。总之,从那时起,我爹虽疼我,心里也不免恨我。我并非特意在你面前掩饰我的情绪,而是我太习惯以这样的方式面对我爹阮爷,你可不能气我,最多我答应你,花点时间改改就是。”语方落,就感到他指间又收力,将她拉到他的面前。

  她微微一楞,注意到彼此的距离已经是衣物摩擦,没个空间了。他他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阮爷,四处都有随身武士在窥视。”她好心提醒,免得再毁他声誉。

  他不理,反问:“你一下午都待在画室,发尾又沾了颜料吗?”

  “唔。”她拉过一撮发尾,扮了个鬼脸。“不小心沾了点。”

  他顺着她的手,指腹一一滑过她的发尾,然后举到鼻唇之间。

  她瞪圆了眼。

  “这是什么颜色?有多长?”

  “差不多两指长,你抓的这撮是红色跟黄色。”她哑声干笑。

  “红色和黄色?”他想象着,说道:“在我还没失明前,只瞧过洋人一头金发,倒没有看过有人把自己弄成这样。”若曾看过,就能更容易在脑中勾勒形体。

  她的心绪早跟着那撮发尾飞到他的指腹之间,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

  发尾再度被端到鼻唇之间,很难得地见他露出一抹笑来。

  “颜料沾上发,没有那呛鼻味道。”

  唉,原来是在闻发味,亏她还紧张兮兮,以为他若无旁人地吻着她的发。

  她暗暗叹息,又见他俯下头。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心头怦怦直跳,以为他要做出越轨的行为,哪知他俊秀的颊面仅仅擦过她的脸,在她身侧闻着,然后皱眉:“你的酒味真浓。”

  唉……用力叹了好长的一口气。这男人根本不知他把她的心弄得好痒。

  “阮爷,我说过我作画一定要喝酒的。”她唉声叹气。

  “你也说过,你一吃饭就快乐,心情不好就喝酒。”这两者之间画上等号,就能想见她作画时心里到底时怎么感受了。

  “你记得真时清楚。”她苦笑。

  “你跟二郎的感情倒是也真好。”

  她闻言,笑道:“阮爷,没有办法啊,我总不能找你去吃吧?你是一个一天一餐的人,就算吃了早饭,也没法陪我吃午饭啊。二郎就不一样了,他是府里勉强可以跟上我的人,不找他难道找你?”

  “哼!”这女人想用激将法?

  他的脸又发臭了,她不得不说,即使喜欢他,也还是很爱看他发怒的样子啊。

  “杜画师,你爹当真有这个能耐完成那幅画吗?”

  “我爹是宫廷画师,他主我辅,当然有此能耐。阮爷,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说得没有错吧,人啊,还是别烦恼太多,象我快快乐乐多好。”

  他又轻哼一声,道:“你原想仿画,以为我不知道吗?”听见她微讶,他道:“下午东方非找过我,说你上铺子去买其它宫廷画师流传在外的油画,八成打算模仿。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下!”

  “原来如此……”她依旧皮皮地笑:“我仿画功力并不差。阮爷,西画重实景,中画则抓神韵,我透视画法不佳,若有实物可够攀仿,真的不是难事。”

  说到底,她还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外加对自己的自信。一个冒牌画师,能对自己有自信,也算了不起了。

  “阮爷,虽说我有信心,可是终究还是有点紧张,若是你愿意给我信心……”

  “我给你信心?”他能作什么?除了为她辟画室,引开东方非的注意力,提供她一切所需,他还能给她什么?

  “唔……好比,你稍微别那么固执。主动亲我一口也好。”她有点赖皮地笑:“阮爷,这可会让我精神百倍,专心作画呢。”

  “真不知羞!”他恼她说话过于大胆。

  她眨眨眼睛,笑了笑,随口道:“是是是,阮爷,你遇见了我真是你的失策,你本就适合千金闺秀……”

  “好做一对每天吟诗作对、弹琴唱歌无忧无虑的神仙眷侣吗?”

  “哎,阮爷,你真清楚我要说的话嘛。”话方落,就见他一脸怒气。

  他缩紧力道,硬将她拽到身前,逼她仰起头看他。

  “杜三衡,连你也当我是个废人吗?”

  “不不不,阮爷,我只是玩笑而已。”

  十指突地摸上她的脸。她讶异,指腹摸到她的唇角,她心头一跳,见他毫不犹豫地俯下头——她瞪圆眼,怀疑他又在耍她,他这种人会主动做这种行为真十夜里做梦才会发生——啊啊,温热的唇擦过她的嘴,她傻眼。唇微启,下一刻,他精确无误地吻上她的嘴。

  温舌滑进她的檀口之间,鼻间尽是他的气味,连唇舌之间也染上了他的气息,微微发着疼痛。这么放肆的唇舌纠缠,只是不曾想过他会主动到这么的……逗到她心痒难耐啊!

  “你嘴里尽是水酒的苦味!”

  “啊……”头晕脑胀还回不过神,直觉追寻他的气息而去,踮脚想再索求;他察觉她的意图,掌心搞住她的嘴。

  “就这么一次!”他没好气道。

  真狠啊……等他放下手后,她舔舔唇,自言自语:“这味道真的挺象我那时再秋楼里梦见的,一次又一次的米饭掉进我嘴里,又甜又香……”抬眼含怨看他,嘴角却发笑:“阮爷,你可知我的清白被你毁了?”不由自主地搂住他的纤腰。

  他哼了一声,没有拒绝她的搂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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