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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她眨了眨圆眼,见他又起恼怒,心里又乐了;自来阮府后,她真是天天都快乐。她笑道:“阮爷能这么说就好,我破了相……不瞒你说,我至今不敢看伤口,我很怕啊,怕破了相,那要坦率地喜欢自己心爱的男子可就不容易了。所幸,美色于你如粪土,那么破不破相,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爱的男人?这女人说话一点也不含蓄,不知羞耻——

  阮卧秋抿着嘴,原要问她今天伤势如何,这下被她搞得火气上升,要问也问不出口。她的气息又迎面袭来,像倾上前注视着他。又想起轿内那突如其来的亲热。他恼问:“你做什么你?”靠得这么近!

  “我在打量你的长相啊。”她很理直气壮。

  他眯眼:“杜“画师”你的画师之职呢?”

  她笑道:“我是在做啊。这几天我一直观察阮爷……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想重新画过。”

  “重新画过?”

  “是啊,就是阮爷那幅打算留传后代的肖像。现在你的长相不一样了,所以我想将画烧了,重新再来。”

  她说得很平常,在他听来却是疑问重重。好好一张画,为何要重画?他的长相从未变过,还是她哪儿有问题?

  “爷儿,酒壶装满了水。”陈恩走进屋,一瞧见屋内景象,喊道:“你做什么?”这么接近爷儿!从他这角度,差点以为她对爷毛手毛脚!

  “我能做什么?推他上床吗?力气还比不过你的爷呢!要推也是他推我才是啊!”

  陈恩闻言,涨红脸,正要开骂,阮卧秋却沉声道:“又在胡说八道。陈恩,你先出去吧。”

  陈恩瞪了她好一会儿,转向他时,眼神化柔,然后退出房外。

  “阮爷,你可要好好为我保护自己啊。”这小孩的眼神真毛。

  “我真怕哪天你一觉起来,得负起不该负的责任。”

  “什么?”

  她蹲在他面前,仰头笑:“我是说,哪天他若是这样学我亲你,你一定要避开!”滋味永远尝不够,她舔舔唇,想再吻上他,他仿佛生了眼睛似的,手背挡住。

  “你做什么你?”双耳微红,语调却极为冷淡。

  她扮了个鬼脸,起身。“阮爷,我只是做个样子,让你防范嘛。”好可惜哪。

  坐回椅上,盯着画作瞧。这画,明明就是他的长相啊……半眯着眼打量他。

  今天他身穿往常蓝纹白底的儒袍,漂亮的黑发披在身后,他的眼眸有点似丹凤眼,又细又长,由于睫毛浓长的关系,他的眸瞳看起来又黑又深,微微泛黑的唇形有点恼怒地抿着,唇角线条也有点硬,看得出不是常笑的人……哎啊,明明是很俊俏的长相,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注意呢?

  她本以为他出府的那天是例外,是凤春巧手,后来才发现原来是那夜从她逃到他那里去后,他的长相开始有了改变。

  阮卧秋半晌听不见她的声音,按捺不住情绪,又问:“杜画师,现在你又在做什么?”

  “我在想,阮爷你一定想把前几日在轿内的事忘个精光,就当没这回事吧?”

  他沉默一会儿,道:“你行事太胡来,不该拿自己的清白来胡闹!”本想就当船过无痕,她偏要提!

  “我很胡来吗?阮爷,我只是忠于自己而已。”她不以为意地说。

  “你对每个被你画的人都是这么说过的吗?”他心里有气。时下的文人多放浪,追求快乐而三心二意的也不在少数,她既是画师,多少带点文人气息,就算她对之前被画的雇主说过同样的话也不意外……思及此,心里莫名撩过阵阵的怒火。

  杜三衡闻言,也不生气,笑道:“阮爷,从头到尾,让我久居画肖像的,也就是只有你而已,哪来的其它人?你要说我头一遭就中箭落马也好,我发觉自个儿喜欢上你,如果不面对,我将来说不定会后悔呢。”顿了下,又笑。

  “阮爷,你放心。我一生中最向往的呢,就是那种淡如水的感情。”她摸着肖像,不经心地说:“我跟我爹不一样,他爱欲极重,不像我,就爱淡淡的感情。现在我对你就是如此,还不算深,可对我来说恰恰好。”

  淡淡的?不算深……恰恰好?这就是她嘴里对他的感情?

  她还没抬头,所以没有察觉他极为复杂的神色,只道:“还好,阮爷也不是重情重爱的人,若他日你对我有情了,也不会下得太深,我也不必付出太多,你也不吃累,这不是正好吗?”

  原来她对他的感情……只是如此啊……亏他……亏他……

  她小喝了口无味的水,暗叹下回还是自己掺点酒好了。没有味道的东西真的很乏味啊。偷觑他一眼,他的脸色发臭,像她说错话似的。她说错了吗?这些时日相处,她多少可以明白他本来就不是把感情当重心的男子,他的女人若爱欲极重,搞不好他会受不了呢……欸欸,光看他又闷又臭的脸,心里又开始乐起来乐。

  “少爷,杜画师,晌午啦!”凤二郎的大嗓门响起。

  她一喜,起身。“我好啦,二郎,请帮我抬画作回房!”

  “没问题。”凤二郎跟陈恩前后走进,前者咧嘴笑道:“待会在厨房等我!”

  她应了声,瞧着阮卧秋,笑道:“既然阮爷不反对,我就着手重新再来了。”

  杜三衡跟二郎离去后,陈恩将房内桌椅搬好,一如预期地听见他最敬重的爷儿开口了:“今天她的伤势好点吗?”

  “还是一样,左颊贴着白布。”陈恩老实说。

  “她是不是呲牙咧嘴的,在笑的时候痛得捂住脸?”

  陈恩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他的眼睛能看人乐。“爷,你怎么知道?早上她刚来时,我就瞧见她好像笑得太开心,扯到伤口,在那儿咧嘴咬牙的,却没发出个声音来,见我盯着她,还故意露个挑衅的笑来。”想来就很讨厌,只是每天爷都会问她伤势,害她不得不多分几眼给她。

  “是吗……”痛不发声,反而嘻笑以对。现在似乎逐渐能抓到她这部分的个性,但她在他的脑中依旧只有模糊的影像。

  他默不作声半晌,又问:“这几年,府里是不是多半荒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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