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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他心一动,俊秀的脸庞一涨红,鼻头忽觉又浓又稠的液体要流出来,又不是感冒!

  糟了!

  他猛地推开鱼翩翩,捂住鼻头。

  “楚郎,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她睁大眼,见他又摇头又指着她自个儿,她低头一望,轻呼一声,忙拉起绿衫,脸红起来,呐呐道:“我不知道我的锦带松了……”好似她在诱惑他一样“不是你的错。”他懊恼道,用衣袖使劲抹去两道鼻血。原以为已克服了这毛病,哪知如今瞧见更香艳刺激的,依旧受不了。

  他不禁咕哝道:“现在我只担心洞房那夜,我要如何熬过!”

  尤其一回想那景况,暗叫声不妙,又有鼻血要流出完了,万一将来他日夜回想她罗衫半褪的模样,他岂不要活活流血而死吗?

  他的命不仅是苦,而且还挺惨的,很惨,很惨——

  长安的瘟神又出头了!

  不只出头,而且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日红绣楼的台子末搭周全,因而抛球招亲暂缓了下来,缓至几日也没个准,只说楼台搭好,定会公开招亲。所以朱雀大街上两旁的客栈早住满了人,没钱的就准备便宜的干粮,睡在红绣楼前,反正忍一时不便,将来若抢到绣球,华宅一栋,百来仆人不说,万一哪日小王爷兴致一到,采瞧瞧救命恩人,到时再巴结一番,还怕不能要个一官半职来做做吗?

  哪知,这抛球招亲一拖,拖了足足半个月。

  半个月是能发生不少事的。例如鱼家姑娘又跑去同差爷缉拿盗匪。这本是好事,怎料捉人的过程中不幸火烧两间空屋;又一条大街上总有五、六家客栈,她跑进其中一家吃个午饭,饭是安全吃完了,但其他客倌全送到大夫那儿急诊。据说除她之外,只要当天中午去那家客栈的人全轻微的食物中毒。更别谈万乎县也深受其害,不过是跨县来平康坊的百花楼捉贼罢了,哪知鱼翩翩也跟来一块凑热闹,当夜不知情上百花楼的共有数十名,二十来名无辜者在捉贼的过程中,不幸给长安瘟神又踢又打又坏好事,剩下几十名出了百花楼,不但被扒。气光了钱,还扒了衣服——除此之外,琐琐碎碎的事是数也数不清,惹得红绣楼前的求亲男子是一日比一日少。

  华宅加仆人是不错,但命更重要;除非不要命,否则想抢球的男子都得好好思量一番了。

  尤其——

  就在昨儿个传出长安瘟神应邀上英蓉园见那小王爷,据说在言语之间起了冲突,当场赏给他一个巴掌;

  小王爷在一气之下,愤而收回华宅与仆人,独留抛球招亲一项——

  如今,朱雀大街上除了孤伶伶的楼台外,再也没一人守在台前,冷风一吹,还能感受到那萧索的滋味,朱雀大街上的客栈里再也没单身男子等着抢绣球。

  若是有钱有势的长安瘟神尚能忍受,但既没华宅又没百来仆人,加上与小王爷交恶,谁知道将来小王爷会不会一个不满,胡乱冠上罪名,说不得还充军边疆呢!

  什么福星?呸,不过是昙花一现,谁娶了她谁倒桅,最好赶紧找个替死鬼娶了她,供在家里,免得将来祸及长安城。

  谣言足足流传了一十五日,徐公公才张贴告示三日,内文明示楼台已建好,初六那日晌午在红绣楼前抛球招亲。

  初六那日秋高气爽,一顶轿子从衙门抬到红绣楼前。

  打流言开始时,鱼翩翩就借着方便捉盗的理由,住在县府里,县衙的舅舅、舅娘待她虽好,她心头却忐忑不安,好几回楚天刚上门找她;却让舅舅打了回票——

  “翩翩,你的手怎地抖成这样?”那冷如影好笑地问。现下在红绣楼里,喜鹊才哄了主子吃几口粥,那冷如影同徐公公就出现在门前,“这计若砸了,我非找你算账不可!”鱼翩翩就是没给他好脸色看。

  “这计算是成功了,接下来就得瞧瞧那自称钟情于你的楚相公,是不是不惧你长安瘟神的威名,还敢前来抢球——”换句话说,就是瞧瞧楚天刚的真心够不够真。

  “他会来的。咱们……”本想说“咱们早在夫妻树下许下誓盟”,但这是她与楚郎的秘密,是压根不打算让外人知道的。

  “鱼姑娘,晌午已到,是不是该上台去抛绣球了?”

  徐公公好心地说道。

  “我……外头有没有人?”她是心噗通通的直跳,她是日日夜夜思念那楚郎;他呢?他曾上门找过几回,但都教冷如影所谓的妙计给打了回票。

  倘若,倘若他也教这十几日的瘟神传言给吓住,不敢前来抢绣球,那该如何是好?她没忘当初相遇时,他处处因长安瘟神而惧怕她,巴不得逃得远远的。

  我祈祷咱们今生同情白首,来生来世再到这夫妻树前再许白首之约——

  她忽地想起在夫妻树下他不悔的誓言,定了定,她该十相信他的,还有他的蝴蝶胎记,那该是彼此注定的姻缘,她的心急促的跳动。一身的新娘衫子是为一个人打扮的,没有他,她宁愿一生伴老父;紧张地闭上眼,让喜鹊扶她到楼台前。

  “翩翩,眼不睁开,如何抛球?”那冷如影也到台子侧。

  好半晌,她的手直抖。她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他,才能一点一滴的剥开她的七情六欲。

  她悄悄地睁开黑眸,朝那台下的大街望去。圆圆的眼里逐渐聚起泪珠,一滴、两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滑落双腮,滚落在红色的绣球上头。视线让水珠给模糊了,心头却是无数的小蝶在雀跃地飞翔——

  在那楼台的下方,一身白衫的男子始终孤伶伶地站在那儿,耐心地等待着。在他的腰际缠了条锦带,上头有几只彩蝶。

  他伸出双手,沉稳地微笑道:“虽仅我一人来接绣球,但好歹也该抛下来让我接任。”

  “楚郎……”她吸吸红通通的鼻头。奇怪,她何时这般爱哭?活像泪人儿似的。

  她瞧瞧手里的绣球,忽地紧紧握住,直接穿着新娘衫子,翻过楼台的栅子,跳下楼台——

  他接个正着!

  “接我就等于接住绣球。从今儿个起,就算你想甩开我也不成了。”她狠狠地抱住他,一时重心不稳,两人全跌在地上;不巧得很,他又是那压在下头的那个。

  “翩翩,我愿你日日夜夜压着我。”只要没先流下鼻血。他捧着她的小脸,低语:“你可知这十几日我吃不好、睡不好?”

  她趴在他身上,姿势暖昧,却压根没发现。她愧道:“定是那流言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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