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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只有她,敢欺我。”不知不觉露笑,忆起她发现他转了性子,钻研书中物后,见他似乎不再以打骂她为乐,她反倒与他亲近起来。

  “成吗?”夜已深,随着凉风淡淡飘来养心楼里的对话。

  “应是成吧。渊玄虽性子大转,但根深蒂固的冲动偶尔仍有。他见练央从此无依无靠,必是心怜又气呕。”

  “听你说,那小姑娘与渊玄的背景似乎差不多?”这是三哥的声音。

  “你可曾听过天下间有三人面貌相同的说法?我初时也不明白为何大哥会带一个小女娃儿来陪着渊玄,后来愈看他们相处愈吃惊,愈看愈不免佩服大哥的神算。”

  “什么神算?”

  “好个同年同月同日生,一来挡厄运,二来大哥料渊玄脾气起伏不定,买个小孩儿回来任他发泄,二来……大哥为渊玄铺了后路。”

  被风在吹,他躲在外头偷听,浑身已然发颤,期盼四哥嘴里说出来的话,与盘旋在他心里数月的怀疑不要一样啊……聂四的声音显有淡淡气虚。

  “大哥为渊玄预先找了媳妇儿。练央自幼与他相处,看久了之后,也不会有太多的嫌弃,因为她貌美,所以是被爹娘卖掉的那一个,她必不会对容貌有太大的计较,即使渊玄有其他心仪之人,练央可以继续当丫头、当护卫,就当她的身分永远是这样了……”

  四哥接下来再说什么,他已没有细听。如何走出养心楼,他也不知道,脑海里不停交错他的怀疑成真了!

  “大哥你好狠!当时你怎能为了一个没有未来到孩子,去毁掉另一个人的未来?”当年,他确实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即便拖死诸多人,他也不在乎,但现在不一样了。在那场大火之前,其实他对读书就有极大的兴趣,只是皮脾气一直安定不下来,后来他终于埋首书堆时,性子渐改,才对练央多方照顾。

  他对她好,没有其它原因啊!

  “我又怎能怪你,大哥,你是为我好啊!”自己心里很清楚,当年他若是大哥,一定也会为了亲手足,而去牺牲其他人家的孩子。但……太过分了!难怪先前三哥会劝他收练央为护卫。到头来,护卫只是媳妇儿的跳板。丫头可以派给其他兄弟,护卫却永远守在身边,什么生死与共,所有的好处都是他占了……

  “聂渊玄?”童音响起,伴随着淡淡的桃花香气。会私下喊他姓名的女孩儿,也只有一个。

  他回过神,看见月光的照射下,她的身影有些透明淡白。他的心口如遭雷击,被震得浑身微颤。什么亲人,全是狗屁不通的谎言,是他自己在骗自己,骗得差点就要相信她的意义不过是如手足般的亲人。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的声音好尖哑。他只是一个十五少年郎而已啊,为什么要一而再地给他无数的痛苦?而她才只是刚及笄的少女,一辈子就要让他这样毁了。

  “我在看月亮啊。今晚的月亮好圆,有时教乌云给遮住了,有时风又把乌云吹开。渊玄,我从有家人到没有,如今又多了一个同生共死的你,就好像多了一个亲人,我想我是失眠了。”她在笑,难得笑得有些腼腆。风轻轻吹动她没有扎起的长发,撩到他的面具上,连带着连她身上沾满的桃花味也异样浓烈地扑进他的鼻间。

  她很美,他早就知道了,只是看久她的脸、习惯了自己的脸,对美丑已经不再有感觉,只知道她是一个积极好学又开朗的少女。他配不上她啊,即使读再多的书,即使让自己的视线放得更远,心底的角落永远会有自卑;他要她,是糟踏她。

  “聂渊玄?”

  “你觉得我丑吗?”他鼓起勇气拿下面具。

  她的眼力极佳,望着他的脸,答道:“应该算很丑吧,不过你若有一副好皮相,我也不见得会喜欢。”

  他忆起四哥的话,正因她奇异的貌美,所以被遗弃了。正因他的貌丑,所以被遗弃了。大哥找来世间与他相似的第三人,是存心逼他走上绝路。

  “你闭上眼,练央。”他柔声又微颤地说道。

  “哦。”她笑着闭眼。

  他痴痴望着她的脸好一会儿,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在这五年间,沉静的天地里几乎只有他与她两人相处,彼此熟悉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了。

  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的私心真会毁了她。多可笑,到头来,他竟然顺着大哥铺好的路在走,连心也一样。

  “是我没用,练央,我对不起你。”他冰凉的唇贴上她柔软青涩的唇瓣。她来不及吃惊张眸,他便转身走了。

  第二天,桃花阁里的主子离家出走,没有带着任何人。

  数月后,聂四亦带着聂十二回南京老家,在他有心的计画下,多儿园逐渐成为废墟。

  §第三章

  十年后──

  “准备好了吗?”

  “嗯,大致好了。”画着她蛾眉的修长手指在轻颤。

  “那,给南京那里报讯了吗?”

  从门外走进的青年男子点头,答道:“昨晚就让月夜去做了,师父放心,明天傍晚必能将消息传到。”

  “哦。”坐在椅上的女子感觉到为她画妆的双手抖得更厉害,好笑问道:“拾儿,你在抖,是在怕了吗?”

  “怕?怕什么?”拾儿的脸开始掀起狂热,激动地差点将她的眉一路画下嘴角。“师父,我在狂喜啊!什么叫旷世奇才,我终于懂了!那分明是为我而造的啊,我好怨叹啊,为什么世上只有文武状元、只有科举制度,为什么没有为我这个奇才设状元之位?看看我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力啊……”

  女子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弹指而出,点住拾儿的哑穴,转向青年男子,道:“十一郎,你呢?你不甘愿,为师绝不会强求的。”她的声音软软娇娇的,一点儿威胁性也没有,要拒绝其实是可以的,只是──

  “我心甘情愿。”十一郎低声下气地说道,忆起自己身上的鞭痕,那种悲苦的过去,不愿再有,只求她能达成心愿。

  她是师,而他是徒,徙对师只能尽愚忠,是身为好徒儿千古不变的命运。

  “可是,我怕到时你的心会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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