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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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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榻边,段素徽却撇过脸去,“你先退下吧!我与负王爷有正事商量。” 他与负王爷近来倒是走得很近啊!何其欢放下茶盏,与王上行了礼,“臣妾告退。” 段素徽已没了应付的气力,直接挥挥手命众人退下,寝宫内室中只剩下他们兄弟俩单独相对。 段素徽摸出那块绣满莲的帕子,正待拭去嘴角的血渍,段负浪一把夺了下来,取了自己怀袖间素白的帕子就着那盏茶水替他擦去了残存的污血。 段素徽不习惯与何其欢以外的人存着这样的亲昵,别扭地别过脸去,段负浪伸出两指扣住他的下巴,硬生生地要他直视着自己,手上动作着,嘴里也不得闲,“你呀……拿自己的命试探她的心意,值吗?” 段素徽轻笑出声,“你不出宫殿,倒是什么也瞒不了你啊!” “我擅长相面,你忘了吧?”他初次带着这块帕子去永耀斋的时候,他便提醒过他,近来犯小人、有灾祸,需当心——他当真心里没数吗?段负浪只问他一句:“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轻声叹着气,在他的面前,段素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疲惫。这份倦怠已累积了太久太久,久得他快承载不下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我以为无论如何她也舍不得下手的。是太爱段正明了吧!爱得舍弃一切都可以,这样的感情该是哪般?为何我从未经历过——既不曾这样爱过谁,也不曾这样被谁爱过。” 男女情爱这玩意,于他,到底太陌生了些。 段负浪倒是男欢女爱的个中高手,只是,情爱之事,于他相当陌生。他不曾放任自己爱过任何一个女人,因为奉送上心的同时,他便把命也搭上了。 大正殿内,这样两个同样不曾爱过,也不敢去爱的男人,因为何其欢而困扰起来。不懂情爱,又如何断爱? “对王后,对顾国君,你……当如何是好?” 段素徽挥舞着那满是莲的绣帕,笑得无尽失落,“我说过,过了那一夜,当如何……便如何。” “可你还是很失望,对吗?”这话不是出于他这个堂兄之口,而是出于一个男人,一个与他相交一场的男人。 阖上眼,段素徽选择忽略,忽略他说的话,忽略何其欢与段正明所做的一切,忽略这个他身陷其中的大正殿。 却无法忽略他自己的心。 “你去吧!”连最后一个停在他身边的人也被段素徽遣走。 人去殿空,下一刻,趁着夜色,一抹人影踏入君王内室。 “臣参见王上,请王上万安。” “你起身吧,李将军。”他看也不看他,只问:“孤王命你查的事,如何?” 李原庸不敢起身,匍匐在地上直言:“王上命臣所查之事,已有头绪。昨日入夜,王后娘娘秘密进入宗庙,用洗米水在黑曜石镜上留下顾国君的画像,方法与涟漪公主之前以鸡血所书光王爷弑父篡位一事如出一辙。”离间帝后乃株连九族的不赦大罪,他如何敢起身。 段素徽不言不语,心中早已有数。这世上能将段正明的身形画得如此惟妙惟肖,便只有何其欢了,看永耀斋里她为王弟素耀所作画像便知一斑。 他自怀中取出那块绣满莲的锦帕,丢在李原庸面前,“这个呢?” “帕子是好的,毒……毒渗在绣线内——王后娘娘在绣帕的过程中也已染毒,不过剂量较轻,平日里只见轻喘偶咳,未有大碍。” 段素徽的心也已阖上,即使明明知道他不该心存幻想,他依然希望下毒的那个人不是她,不是与他自小一同长大,同床共枕五年的她。 他沉了心,李原庸却要在他沉入死水的心口上再添一把,“另,王上要臣撤查负王爷一事,已有眉目。” 段素徽赫然睁开双眸,目光炯炯追问道:“怎么说?” 那道黑影疾步穿进了寝宫内室,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又飞了出去。 望着他的走进和离开,何其欢闭上眼发出沉沉的叹息。她千算万算,独独漏算了这一人,她认得那道背影,当是李原庸将军吧! 自小,李原庸是素耀的贴身侍卫,深得素耀的宠信。素耀病逝后,念在他侍候主子一场,永娴太后对他恩遇有嘉,破格提升为南门守将。这次借着平叛逆臣杨义贞之功,段素徽更是提他为宫内侍卫总管、首府守将,领大将军俸——这是无上的尊荣,是段素徽给予他的至高褒奖。 这样一个人势必会为段素徽而活。 她怎么会漏算了他呢? 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她的叹息换来宫门外一声呐喊—— “王后!王后娘娘!” 是段正明,此时他如何能进得宫来?何其欢退至寝宫内,命左右紧闭寝宫大门:“传本宫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尤其是顾国君。” 她的后令却挡不住他接近的脚步,段正明感受着她的气息走进寝宫内苑,他只想见她一面。今夜在大正殿上,当段素徽吐血的时候,她的神色太过平静,好像早已料到会突发这种情况。 夺位成王是一回事,杀夫弑君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若她的手亲自沾染她丈夫的血,即便他们在一起,她也将终身背负枷锁。他可以不在乎段素徽的命,他却不能不在乎她的心。 无论如何,段素徽与她一同长大,夫妻五载,这份情是抹不去的。 当真要恩断义绝,当真要担千古骂名,当真要杀人——他来好了,他一力承担。 为她,他已无所畏惧。 “王后娘娘,臣……臣顾国君有要事呈禀。”她在里面,他知道,她就站在门的那边,他感受得到她的气息。可为什么不见他呢?是段素徽拦着不让吗? 何其欢却道:“已近子时,有什么事,顾国君明日上殿再禀吧!” 不见他?曾经,当今大理君王都没能拦住他们,今日她却不愿见他,为何?段正明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莫不是…… “其欢,”他贴着门小声念叨着,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你答应过我的,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让我陪在你身边,你答应过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他也曾抛弃她,独自离宫,就不能让她也如法炮制一次吗?“正明,你去吧,今夜乃多事之秋,你不便久留宫中。过了今夜……过了今夜,一切便……得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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