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于佳 > 天下乌鸦一般白 | 上页 下页


  她趾高气扬地从他们面前踩过,错过了贾家正经姑娘眼里算计的眸光……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举头望明月,乌清商低头思过往。三天了,整整三天了,即使他再迟钝,也能看得出牙鹤书正在跟他生气。可是,他到底错在了哪儿呢?她交给他的任务他通通办成功了。也许是他说错了哪句话、做错了什么事?

  不行,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因为何事得罪了她。要是能找个人指点一下就好了,比如——大鼻鸦。

  诚恳一点儿说,大鼻鸦给人的感觉挺诡异的。论学问,他似乎不比牙鹤书差,只是懒得表现。

  虽然他有时候显得神秘兮兮的,不太愿意说话,大多的时间都是对着那只白头乌鸦一个劲地嘟囔,给人的感觉阴沉沉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大鼻鸦值得让人信赖——他看着牙鹤书的时候除外,也许是乌清商多心,他总觉得大鼻鸦望着牙先生的眼神相当……相当古怪?他暂时找不到更好的词,全用它代替吧!

  然而现在这种时刻除了大鼻鸦,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可以给他意见,他就权且找他试试。

  “大鼻鸦兄台……兄台大鼻鸦……”

  “可以换个称呼叫我吗?”听到乌清商一声声的呐喊,他总觉得此刻自己正睡在棺材里。

  吓!大鼻鸦怎么说着说着就从漆黑的夜幕中飞了出来,用“古怪”这个词来形容他果真贴切。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三天牙先生都不跟我说话吗?”

  “因为她嗓子叫哑了,只能发出呱呱的声音。”谁让她是小乌鸦呢!一个月里总有几天现出原形。

  乌清商转念一想,“你骗我。她明明肯跟你说话。”他甚至看到她独自去花柳阁,找人说话。

  没见过这么容易上当的人,说什么信什么。大鼻鸦不屑一顾地撤了撤嘴,“她吃坏了肚子,有了口气。”

  吃坏肚子跟有口气是什么关系,谁能告诉乌清商?“你就不能将真正原因告诉我吗?”

  “可以!”大鼻鸦甚是大方,敞开胸怀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就是……”他越说越小,恼得乌清商提起耳朵凑到他的嘴边细细聆听。

  “喂!你倒是说大声一点儿啊!我听不见。”大鼻鸦是不是鼻子长得大,所以声音全从鼻子里哼了出来,害得他什么也听不见呢?

  是这小子要他说大的,大鼻鸦全心全力配合他的要求,扯着乌鸦嗓子,他丹气入云霄地呐喊道:“我说她喜欢你,所以她不敢跟你说话。”

  听不清楚的时候乌清商一头雾水,如今听清楚了,雾水却结成了霜,他如霜打般动也不动,彻底地被冻住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嗓子,一字一顿地发出如锯齿伐老木的声音:“你……说……什……么……”

  “瞧瞧,你跟小乌鸦简直是一模一样。”

  谁是小乌鸦?牙鹤书吗?他尊敬的牙先生小名叫“小乌鸦”,乌清商只觉一阵头晕,眼见着就要昏过去了。保持镇静,他告诉自己:现在是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我一定要清醒清醒再清醒,无论如何抓住那最最关键的一刻。

  瞧乌清商那紧张的模样,大鼻鸦想不笑都难,轻咳了两声,他尽可能保持端庄的坐姿和冰冷的面孔,“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小乌鸦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会因为喜欢她,而凡事吞吞吐吐,不敢拿正眼瞧她。以此论证,她也可能用同样的方式对付你。”

  如此说来,牙先生……不!是鹤书对他真的……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或许乌清商真的没什么文采,想不到更好的语言来表达此刻兴奋的心清,他只能不断地蹦啊跳啊,来展现“欣喜若狂”这四个字的标准含义。

  目的达到,他大鼻鸦可不是大嘴巴,用不着他再插手了。料想乌清商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否则他就是一头愚蠢的大白猪,绝对配不上那妖气十足的小乌鸦,他只要准备好看戏就可以了。

  是吧,我的白头乌鸦?

  他心中的话音刚落,夜色里那只戴着小白帽的乌鸦就落到了他的指尖上,昂着头观察着黑夜,如淘气的精灵,更像迷路的小妖精。

  “呱呱——”

  它的叫声提醒了大鼻鸦,在戏开演之前,当家的可千万不能糊里糊涂就见了阎王。所以,他还是勉为其难地提醒前面那个蹦到现在都没停下来的人吧!

  “乌清商……”

  “什么?”

  “井!”

  “扑通”——

  好大的水花啊!

  好多人,好多双手,不停地向你伸来,他们呼喊着“还我钱来……还我钱来……”还有人伸出手要将你抓去交阎王说理,更多的人拿着一锭锭沉重的银子想要压死你。

  提问:这时候你应该做什么?

  回答一:跟他们解释。

  回答二:努力逃跑,前提是先把银子接住了。

  回答三:跟他们拼了。

  一把铁锤砸碎前三项回答,标准答案是:赶紧从梦中醒来——恭喜牙鹤书,你答对了。

  牙鹤书成功地逃过一劫,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却见到了更可怕的情景。一张绿的如鬼魅般的面孔正端放在她的面前,等待着她发出最卖力的尖叫。

  我等你叫出来,辩我等你叫出来……

  “我偏不叫!”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又猛地喊出这样的话,吓得乌清商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你要叫什么?谁要你叫了?你为什么要叫?你又为什么不叫?为什么那人要你叫?为什么……”

  “停!”

  牙鹤书惊魂未定,又要经受这样的折磨,简直是最惨不忍睹的迫害。她索性闭起眼睛享受着眼不见为净的感觉——圣人们总算是说对了一句话,看不见的时候很多事她都可以不想,可她总不能一辈子当瞎子吧?

  “说!你清早窜进我房里来想做些什么?”

  早就说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吧!大鼻鸦居然还说乌清商是只长着白毛的乌鸦,如果他真的圣洁如鸽,那怎么会闯进她的房间?又怎么会坐在她的床边?由此可见,长着白毛的乌鸦就不再是乌鸦,没有色心的男人根本不是男人——这才是真正的圣人之论呢!

  乌清商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我看你房门没关,以为你醒了,所以就进来转转,想让你看看我刚涂上脸的这种墨绿色的东西,我以为你会喜欢的嘛!我凑到床边发现你还在睡觉,并且发出一阵奇怪的吃语,我想叫醒你,谁知你突然坐了起来,怪吓人的。”

  谁知道这乌鸦嘴里吐出来的话是真是假,牙鹤书懒得与他再做计较,掀开被子无所顾及地便要下榻。她毫无男女之嫌的举动吓得乌清商不轻,他慌忙背过身,嘴里连连念着“非礼勿视”。

  傻瓜一个!牙鹤书从身后白了他一眼,她睡觉从来不脱衣服的,就算他成心想看,也根本看不到。

  这是很多年前养成的习惯,也许这辈子再难改掉。

  “别装模作样了,你找我有什么事?”他没事绝对不会主动来她的厢房,一定有事,不会是为了那个什么贾正经小姐吧?“说!什么事?”

  “我想请你去喝茶。”他扭扭捏捏,半晌方才说出邀请之话。

  他不说还好,一说牙鹤书更摸不着头脑了,“你的五雅堂不就是喝茶的地方嘛!我们天天喝还不够,难得早上不用说文论经,你还要拉我去喝茶?”

  这个借口找得实在是不怎么样,乌清商干脆扬长避短——实话实说。“其实那只是我的托词啦!”

  她就知道吧!她就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全……

  “我想约你出去走走,顺便买点儿东西。”和成亲有关的东西。

  乌清商是如此算计的,这世上当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女人也对男人有好感,然后女人秉着矜持不肯开口,这时候所谓的媒婆就起到了作用。只要媒婆在两人之间系上一条红线,那就大局已定,只等着拜堂成亲了。

  反正这些东西迟早是要准备的,倒不如趁着她今天不用说文论经,提前预备好了,等办起事情来也得心顺手。

  在大鼻鸦跟乌清商坦白了一番牙先生的“心事”之后,他所想到的下一步拐骗牙先生的方案就是如何洞房。

  多实在的乌鸦啊!天生被人从树上打下来的命。

  牙鹤书哪里知道世上还残留着如此头脑简单的乌鸦,她听到要买东西立刻兴奋起来。也许她平时看起来很像英俊小生,可是遇到女子所钟爱的事,她的本性就暴露无疑了。“好吧!我就勉强答应,跟你一起去街上转转。”

  得到佳人的同意,乌清商就准备拿银子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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