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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听完了何焯所说,他与何夫子之间的恩怨纠葛,八爷也不再勉强,“若是这样,这门亲事也只好作罢。待日后福晋遇上性情温良的大家闺秀,再为你说亲,你可莫要嫌我唠叨啊!”

  八爷朗声笑着,何焯只是一个劲地喏喏,再不支声,“若八爷无事,我就去校对王应麟先生的《困学纪闻》了。”

  “慢着,我今日找先生还有一事。”

  八爷掂着手中的扇子揣摩着说道:“会试在即,近来京里聚集了不少文人,有许多都是先生的故交,大多还曾拜读过先生的锦绣文集。我想请先生出面替我好生招待这些文人,地方嘛……也不拘什么大场合,我瞧着儒茶青幽就不错,先生与那里的老板娘也熟稔吧!”

  只是在儒茶青幽会会文友,这与从前他参加的那些茶会并无不同。何焯略想了想便答应了:“好,此事我尽快安排。”

  “先生先放下手里的书稿,早些替本王招呼好这些参加会试的贡生吧!”

  八爷发了话,这事不是尽快,而是立刻!

  何焯不敢自作主张,忙放下手里的书稿,这就去安排茶会事宜。

  喏喏小姐许久不见何焯了,乍一见到,她竟有些茫然,“润千……”

  “我受八爷委托,要办个茶会,烦请喏喏小姐帮忙筹办一下。”他自怀里取了先前拟好的名录,“这是邀请之人的名单,还请喏喏小姐按单子准备。”

  “哪里哪里,是我托了润千的福才是。”喏喏小姐尽心招呼着,虽时隔不久,却总觉得他们之间变得很陌生,“要来盘茶点配茶吗?”

  “不用了,我还有要事在身。”他婉言拒绝,急着召集来京的贡生文人。

  见他这就要走,喏喏小姐也憋不住了,遥遥地站着忽然开了口:“你……你和何家小姐要成亲了吗?”

  何焯转身静默了片刻,低垂的头藏住他的所有表情,“我和何夫子此生再无可能。”

  他的话让喏喏小姐长长地舒了口气,然而他松懈的肩膀和颓废的身形又叫她琢磨不透。她慌着表明一些自己的情绪,“我……我上府里找过你两次,我特意给你备的点心,大姑娘拿给你吃了吗?要是觉得好,我再做些,你带着。要是你不方便,我……我稍后派人给你送到府上,反正每天我也要做……”

  “……喏喏。”他忽然叫她的名字,他向来恪守礼法从未冒昧地直呼过这两个字。

  喏喏小姐痴傻地迎上他的目光,以为这将是决定她一生幸福的时刻。

  他下面要说的话确是如此,“我不可能娶你为妻,别在我身上再耽误青春了。”

  喏喏小姐手微抖,盘子里的茶点撒了一地。她从未逼迫过他,只此一次,她要为自己争取,“为什么?为什么?我以为你对我……”

  “是我让你产生错觉了,我很抱歉。”他为自己的自私道歉,在何夫子对他说——

  如果让我在一生的幸福和你的平安中做出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我要你平安,长长久久地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在她说了这些之后,他不允许自己在自私下去,他不允许。

  他脸上决然的表情让喏喏小姐感到绝望,她一心期盼嫁入何府,成为廉亲王坐上宾的夫人。就在前一刻,他说自己和何夫子再无可能的那一刻,她还在做着美梦。

  “为什么不继续骗我?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

  “啪!”

  她的手挥舞在他的脸上,那上面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却忽地松了口气,“茶会的事还要麻烦您,喏喏小姐。”

  他不再亏欠她什么了,可她却并不这样认为。

  钱债好还情难还,他亏欠她的情,她决不会轻易罢休。

  茶会之事筹备在即,就定在这天晚上。何焯忙完了南书房的事正准备回去,忽然太监打外面喊:万岁爷驾临南书房——

  万岁爷怎么这会子驾临南书房了?何焯跪在地上请安,照往常,万岁爷落座后很快就会招呼众人平身。

  然今日与往常却有不同,万岁爷撵了众人出去,独留下何焯,任他跪在那里,也不叫起来。

  何焯也不知道圣上今日是怎么了,可感觉到这些变化都因他而起。

  “何焯,你是名闻天下的文人,君子与小人的区别,朕很想听听你的见解。”

  万岁爷忽然跑来南书房,要听他讲讲君子与小人?!何焯不敢正对,“还请圣上明示。”

  “明示?是你对朕暗藏祸心在前,如今反倒要朕对你明示?”康熙爷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停下,屋子里静得可怕,“你一介文人,六试不中,是朕给你机会让你到南书房来侍候,是朕把你派到廉亲王府上。朕惜才,不盼你回报朕知遇之恩,万料不到你竟有叛逆之心。”

  这话是怎么说的?叛逆?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何焯磕头如捣蒜,“何焯虽不才,万不敢有叛逆之心,若臣对圣上有万分之一的不敬之意,当天诛地灭!”

  “你不用诅咒发誓,你只对朕言明,为何要拉拢此次上京的贡生文人,聚众集会?你有何企图?还是,”康熙爷冷眼瞧着,“还是,你背后有谁指示你做出此事?”

  原来圣上是为了此事发怒!何焯赫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廉亲王不亲自出面笼络那些贡生,非急在这时候派他出面,原廉亲王早就知道,一旦圣上得知此事将龙颜大怒。

  好个廉亲王啊!

  何焯一身冷汗如雨,“圣上,圣上,臣不敢为自己辩解,然集会一事确是臣一时之兴。臣久居京城,与那些故交许久不曾叙旧,本想借此机会一叙当年之情,谈文论语,图个文人兴致,并无任何图谋不轨之心。”

  康熙爷凑上前半蹲着身子在他耳旁低语:“朕深知你无此心,可你的主子呢?”

  圣上这是在怀疑廉亲王?想借他这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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