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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秦收回抓着她手臂的大掌,再瞅她一眼。“下次别一边唱Pink Floyd,一边走路。”颔个首,他绕过她,往下山的方向移行。

  So, so you think you can tell
  Heaven from hell
  Blue skies from pain

  ……

  男人幽微的嗓音传进她一边耳朵,田安蜜猛回首,喊了句——

  莫名其妙!“我只是对特定香味敏感。”塞上耳机,她不听冒牌货那风中沙哑声调,快步拾级往上。

  有人来过!

  田安蜜尚未到达姊姊田心蜜坟前,五公尺开外,便已瞧见那顶白色贝雷帽。等她缓步走过去,她看清帽上绣着青羽。她抓下帽子,把手上的花束放在石船船首。

  她对着姊姊的照片,说:“是他吗?”她从没见过他——那个传说中姊姊的秘密恋人。他是个心地善良、品格高洁的无国界组织医师,那年,和姊姊上前线载运伤患,一个人独活下来。

  田安蜜回想那男人的长相轮廓,垂眸看手上的贝雷帽,目光缓移,望一眼下山方向,又回看帆里姊姊的照片。

  风像一只手,把她别着扶桑花的米色阔边帽掀至墓碑上。她静眄姊姊甜灿的年轻笑脸,好一会儿,说:“你比较喜欢这一顶吗?那——这一顶,我带回去了喔——”扬扬贝雷帽。

  当晚,田安蜜把贝雷帽挂在床头柱,睡前,听着Pink Floyd,想起下午撞上的男人,她忽地下床,往书房找出海英借给她的医学期刊。

  翻至某页,男人的脸容跃进她眸底。

  无国界慈善组织的安秦医师,接受罗布尔瑞斯国家研究院聘任,执掌再生医学研究中心……

  “就是他吗……”

  比起怎样让战争中断手断脚的士兵长回完整肢体,田安蜜期待的是世界真正、完全和平,不过,如果为了要让好动而不小心遭门板夹断手的孩子长回可爱指头,则另当别论。

  再生医学不是她感兴趣的领域,甚至有那么点排斥……但也许,她明天会去听听那位权威说些什么上帝的台词。

  田安蜜记起来了,他下午说了“心”字,应该不是要她走路小心——他就是她那个心地善良、品格高洁的无缘的……姊夫。

  安秦通常在睡前更衣沐浴,喝加一点点酒的热饮,把身体弄暖,入梦较快——这是他在寒冷北国的日常习惯。

  来加汀岛,他得将习惯抛回北国冰海,入门先喝一瓶冰啤酒,再调低旅店原本设定的室内温度。

  六度,降低六度。压缩多余的六度,空气薄冷,他感觉舒适了些,啤酒也好喝。他太久没出队,大部分时候待在严寒北国,身体竟然显出娇贵,耐不了加汀岛这点热,出门一趟,像淋了雨回来,或者,他就是一朵雨云,汗水从发梢眉梢一滴一滴落下,连睫毛都湿了。

  男人这么容易出水似乎不是好现象。

  安秦抹把脸,喝完啤酒,离开螺旋梯下的小吧台,准备进房冲澡,电铃声裹着冷空气抖颤而来。

  安秦停住迈步的双脚。

  铃声神经质地响个无止无尽。Segeln是加汀岛最为住客保密隐私的高级旅店,一般,住客没有设定访客名单,柜台不会随便放行。他没有作这项设定,柜台没致电通报,谁会来找他,他十分明白,门外那个歇斯底里家伙。

  “安医师、安秦医师、无国界组织的安秦医师——”

  安秦站在过道小厅的宽阔三层台阶上,回过头。那家伙无孔不入,弯出玄关,踏进客厅。

  “呼——”喘叹一口大气,海英寒毛直竖。“这房怎么有点冷……”喃喃自语一句,正色看向安秦,说:“我以为你迷路,或中暑倒在街边,你们寒地来的,时兴这一套,多年如此——”

  “你有钥匙?”安秦脱掉湿透的上衣,露出精壮结实的躯干。

  若非他皮肤白净、说话神情云淡风轻得仿佛随时会出家,那副袒胸暴肌的模样还真像要打架。

  海英扯唇笑笑,往里走。“我有时兼职旅店驻医,为了谨慎,我被授与必要时刻进出客房的权利。”他不需要钥匙,旅店高科技辨识机器储存了他的声纹、指纹、虹膜、脸形……所有生物特征,他本身就是一把会走动的钥匙、万能钥匙!“门铃按半天,没响应,我只好自己进来,确定你在或不在,不在,我就得出去路边找——”

  “我正准备沐浴。”安秦拎着衣服,走一步,左脚踩中异物,低头看——一个风船葛苞膜,已消扁。他捡起,剥开苞膜,里头种子还翠绿,他盯着白色心形纹——像下午那名对花过敏的女子穿的衣服图样,他记得她胸前有个心,即使她抱着花束,他仍看得清楚,甚至对她那件织锦缎拼接蕾丝的淡色系百衲裙印象深刻,这苞膜应该也是从她的花束沾夹在他衣物,被他带回来。

  “你在看什么?安医师——”

  安秦正神,回眸对上凑近的海英,把手中的种子交给他。

  海英愣了愣,盯着掌中几颗小珠子。“这好像是一种植物?”

  “你拿去种看看。”安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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