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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天就是要让她打喷嚏打到跳起来。”田安蜜擤擤鼻,坏心眼地笑道。“让她晃着两管鼻水跳起来!”

  何欣像在看一个俏皮孩子般地瞅着她,久久,红唇微缓弯抿一个柔笑。“心蜜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跟她学的。”田安蜜点着头。“不过,我这些年有练过,她休想再像小时候那样整我……”声音淡了下来,神情也淡,飘烟般的邈然。“如果她跳起来,我一定把她带来你这儿。”最后,她如此说。

  何欣颔首。“嗯。”

  她们俩感情很好。

  像双胞胎,每当有人这么说,其中一个肯定会抗议。

  不是双胞胎,年龄差二十个月,二十个月的意思就是两人之间还可以塞进两人!

  二十个月就是以后她会比她晚死二十个月!田安蜜小时候总是这么对姊姊田心蜜说。

  “现在,几个月了?”

  又过了多少时间?

  一季、两季、三季……或八季?

  香槟山石阶步道两侧的黄馨,永恒凋谢、永恒绽放,开得让身体终于、慢慢产生受性。

  “所以、所以,你不会打喷嚏打得跳起来?”

  倒挂的藤,悬摇一缕缕殊雅宁香,淹盖古城墙。该开的花开得山腰、山头迤逦亮丽,折光灿熠泡泡柔彩,七色流飞,染缀整山没了遗址灰颓。这儿说山非山,真正面目是一座凿山而建的城堡。城堡已古,半世纪前辟为加汀岛近代英雄长眠用地。

  大部分加汀岛的名人埋葬在此——艾恩赛林墓地。

  这墓地太漂亮,比世界上任何公园都美,绿树长在城堡垛后走道上,嫩草钻出砖地,层迭出跳的各处平台像空中花园,简直不像坟场。那些一米高的石帆整整齐齐,一列列,每个两坪大的嵌地石船,船首都摆花,仅只她的没有。

  安秦摘下贝雷帽,放往应该摆花的船首。风吹乱他云浪一般的中长发,他旋足,迎风远眺。山下一个城墙、城楼形成的休憩小港口,帆船收着帆、张着帆都有,即便短时间暂泊,今天不适合出航,就没有一艘会驶出湿坞之外。

  转回身,安秦面对粉红大理石切磨的帆形墓碑,风再次把他的头发吹得遮盖脸庞,他伸出手来,细细抚摸墓碑上的刻文。

  田心蜜,她也是个加汀岛英雄,死时相当年轻。貌美的照片镶镌在粉红帆上,这儿的习俗不用谁谁谁之墓,她的梦幻墓碑有“永远出航”的字样。这是不会返航的出航。

  “那么,你现在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安秦拾起贝雷帽,往帆顶挂戴,稍微掩挡了照片里的清绝眉眼。他说:“你朝哪儿出航?风的方向吗?今天,吹海风,我当你在这儿……”

  How I wish, how I wish you were here

  深深聆听男人的嗓音,田安蜜没注意他正一步一步靠近。

  在盛开黄馨、饱散木犀科气味的长石阶,她抱着一束花,头上帽子也有花,走没几步一个喷嚏,她喃喃自语、呢呢跟唱——

  “你不会打喷嚏打得跳起来,我会打喷嚏打得躺下去……We’re just two lost souls swimming in a fish bowl——”

  “心——”

  男女声调陡顿在一个喷嚏响、一个撞击声、一个阳光晒醒沉睡花苞,香氛大肆攻陷香槟山的午后。

  若不是男人抓着女人,她大概滚下石阶了。她抬起头那秒,他的双眸闪过几不可辨的惊讶。或许不是惊讶,是不耐烦。

  他说:“对花过敏,别抱着当宝。”

  田安蜜回过神,发现耳机掉了一边,怀里买来的花束压塌大半,帽子歪斜一侧肩。她扬眸,盯着下阶撞上她的男人。

  安秦更早几秒已凝思,将重迭女人身上的幻影抽掉。是有点像,但不是。“鼻子红得像驯鹿——”

  “你走路不靠边?”田安蜜打断男人的嗓音。

  安秦眉头皱一下。是啊,他的确可以避开这个不看路的女人,他站在阶顶就看见她埋头一路走上来,她嘴里哼着歌,歌声越来越明朗,让他以为奇迹出现,下阶直直与她相遇。

  他以为奇迹出现……

  “请放开你的手。”女人语气微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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