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岳靖 > 初花凛凛 | 上页 下页 |
二十 |
|
“我才不会。”她怏怏打断表哥的猜疑,旋足靠向冠状墙垣,摘了花坛里的金球扶桑,拣卸花瓣,美眸远眺旭日海面。 典型的加汀岛良辰美景,云朵透着朝气的橘红,天空翠蓝得宛若海洋倒挂,夜海深泽退褪得差不多了,潋滟波涛铺叠新蓝,浅浅淡淡,浪头白沫镶滚,弧扇一般的展漫,涌上沙滩。 “今天是陆风出航的理想日子。”海英也移近墙垣边,感受风向,嗔着风里的海味。“你不去,我自己走喽——” “祝你顺风。”何蕊恩遥望海上的帆影,企图找出一艘自己签了名的船。 “那么,”海英开口,边说边移步离开。“我也祝你好梦——” “我就是不要梦,才要吃安眠药。”何蕊恩不领表哥这个好意。 “好眠行吧。”海英拔高嗓子,改个说法,拉合双折门。 时间滑过一、两分钟,何蕊恩回首,卧房里没了表哥身影,她再转头,海上找不出初花凛凛。 今天的花也醉了,蔫垂不开的比开的多,找不到一朵真正怒放野玫瑰,她凝眄手上被她拔得只剩托梗、蕊心的金球扶桑,突感自己太残忍,于是在花坛挖个泥洞把蕊心埋了,悠悠唱起歌。 “……I lived but to be near you——” I built my house beside the wood So I could hear you singing And it was sweet and it was good And love was all beginning “And love was all beginning——”居之样站在露台喝牛奶,不禁跟着那白天夜莺歌声,哼了一句。 印象中,是有那么一个人,一个女孩,树林中清灵且艳丽的女孩,引人情难自禁按快门的女孩,她在大白天唱Leonard Cohen的〈Nightingale〉,阳光变成月辉,她的歌声闪亮如星,有时是流星,殖落他体内,变成一只鼓翅夜莺,很快地,飞绕他平静心湖,骚动涟漪。 他给了她一张拍立得照片,在树林里,像蛇给夏娃苹果。那当然不是“给”,而是“引诱”,并且必须“吃”。 咬一口用库斯库斯做的日式饭团,居之样转个方向,面朝着那丛掩盖侧墙的醉红扶桑坐下,一手把装着牛奶的玻璃杯放回庭园桌上早餐行列里,他重复唱着:“And love was all beginning——” 尽管从隔壁露台传来的歌声已经唱到:“Though you are singing somewhere still——I can no longer hear you——” 他仍然哼着开端的一句。他相信,隔壁的女人听见了,像他听见她一样。 他们不再言语,但他们歌唱。 And love was all beginning—— 停住了嗓音,隔壁的男人还在哼。何蕊恩颦凝额心。这旅店的露台怎么回事?加汀岛的风怎么回事? 气象预报说,近海有个小型低气压,陆地上空有个高气压,这代表加汀岛这几天将有很好的风。 这风尚未启动帆船祭,先将男人奇奇怪怪的歌声吹来她的露台。 应该做个阻风罩,可以密实包覆露台、隔音一流的大大阻风罩。何蕊恩决定向父亲何乐建议,要不,他的大明星女儿住在这儿岂不是太没隐私。 歌声教人听光,姿影教人看光。她知道,左手边那面鲑鱼色石墙上的葫芦形孔洞,有一双眼睛正觑着她,这使她管不了所开无几的花朵了,轻挪足跟,走绕每个花坛,采完绽放着的花儿,然后往鲑鱼红的墙,把花儿插在孔洞中。 “你吃饱了吗?”葫芦孔洞忽传男人嗓音。 何蕊恩像在听一个秘密,小心地停驻墙边,等着,等着那声音从她插花的洞里再次传出,否则,她只当自己宿醉幻听,决心回房吃药睡觉,养个好眠。 “我在吃早餐,”低沉嗓音像密密麻麻的鱼群,游出那些个神奇葫芦洞。“要不要过来?”空气如深层海水隐晦地在波动。 他不让她睡觉!他不让她睡觉!要她继续受酒醉的折磨! “你一定喜欢秋千、喜欢船艇,喜欢被颠摇、抛起抛落的感觉……”那浑蛋以为自己在吟诗! 何蕊恩退一步,再一步,转身,跑离墙边,奔过卧房、起居室,廊道小厅摆满盛绽花朵,原来怒放的花朵全在这儿,她像一只小鸟快乐挥翅飞越花海。她的心以一种狂乱节奏跳着,大门厅的罗马墙镜照出一张红热脸蛋。怎知热? 那不过是个镜像,但她就是知道——好比孪生子,一个发烧,另一个也体温上升。她烧烫的肌肤、烧烫的脸庞,眼睛周围一层粉红薄晕,期待的神色像发情。 站在另一道门前,她全身都在颤抖,举不起手来按门铃。门却是有感应般地自动敞开了。 居之样斜站在玄关,咀尝一颗一颗早餐水果——沾了优格的洛根莓和覆盆子——那模样十足一个浑蛋,俊美的浑蛋。 他沉睇着她。她没穿鞋,全身上下仅着一件男性衬衫,棕金色的,带点红泽的棕金色,那颜色适合她,适合她的性感身躯。 |
虚阁网(Xuges.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