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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诗诗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才发现这家伙粘在门框上耍帅已经有好几分钟了。莫非刚才她说的话……全比他听了去?她的脸蛋蓦地涨红,结巴着问:“你、你全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何其似笑非笑地挑起一边眉毛,“听见你说我坏话?说我长得不帅、个性无聊、没有前途?”

  诗诗无话可说了,尴尬地咬住嘴唇:咳……果然听得一字不差。她羞得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下去,连忙扯开话题:“你刚才说……什么你的草啊?草上有写你的名字吗?”她偷偷地将手里的玻璃瓶藏到身后。

  “我摘的草,养在我的瓶子里,当然是我的。”何其跨前一步,向她伸出手,“还给我。”

  哇,这男人不至于小气到这种地步吧?连一根草也跟她计较?亏她还那么喜欢他,刚刚为他拒绝了一个那么优秀那么有诚意的追求者耶!诗诗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给你就给你,谁稀罕了?”说着硬邦邦地把玻璃瓶塞回他手里。

  何其也不跟她客气,接过瓶子就捧在怀中,一手温柔地抚摩那青绿的草叶,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我可怜的小草,落到这个狠心的女人手里,就一定没有好下场,最后还不是要被她扔到垃圾桶里去……”

  “你说什么?”诗诗立即瞪圆杏眼。

  “不止要扔到垃圾桶里去,还要踩上两脚;不止要踩上两脚,还要往上面盖两张打印纸,生怕别人发现她做的好事——”

  “何——其——你……”她吼到一半,猛然愣住了。等等!他的意思是……

  何其话说到一半,蓦然打住不往下说了。他懒洋洋地在沙发上歪坐下来,继续吃他的披萨。他吃得满手是油,嘴角粘着碎屑,表情餍足,笑得好不开心。

  诗诗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顽劣而可恶的男人。这就是何其,一个永远吊儿郎当、说话只说半句的讨厌家伙。他老爱嘲笑她,捉弄她,拿她当白痴耍着玩;这一次也不例外。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他的眼睛竟不敢直视她?他的表情之中……竟会有几分羞涩和赧然?为什么他的脸会有点红?为什么他拿着披萨的手会有些颤抖?难道说,他……

  “何其,那花……是你送的?”她坐到他身边的沙发上,不自觉抓住他的手,屏住了呼吸。心里有个不确定的念头冒出来,让她忐忑不已,却又止不住偷偷的欢喜。

  “什么花?狗尾巴花?”何其转过头来,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喂,你让不让我吃啊?”说着挣开她的手,继续朝披萨进攻。

  “你先别吃,先回答我的问题啦!”她都快急死了,他还只想着吃!她连忙用力再度抓住他的手。

  “回答什么?你很烦呐……”

  “回答我嘛!”这回她索性一把抢下他手中的披萨,塞到自己嘴里一口咬住。一双眼毫不妥协地瞪着他,好像在说:不回答就没得吃!

  “给我。”何其眼见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食物被掠夺,不由板起了脸,凶恶地瞪着她。

  她摇摇头,嘴里咬着披萨,只能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单音,大约是“不给”。

  “给不给?”

  “呜呜!”还是“不给”。

  “不给我抢了啊!”

  “呜呜!”誓死不屈。

  “真的抢了啊!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他比出一根手指,凶神恶煞地逼近她——

  “呜——”诗诗猛然瞪大眼睛。他……他居然真的抢她的披萨!而且……是用嘴抢!猝不及防间,何其柔软的唇覆上来,一口咬住香喷喷的披萨——也顺带咬住她的嘴唇。

  “呜呜呜呜!”他很脏耶!吃披萨吃得满嘴流油,居然还敢强吻她?诗诗拼命挣扎,手脚并用在他身上扑腾;但他却好似故意要与她作对似的,一把吻住了她便不肯再放开,像享受美食一般,仔细地啃啮着她的唇瓣。

  诗诗羞得几乎要当场死去,她用力把脸扭向一边,竭力闪避他的啃咬。见鬼了,她又不是食物,这家伙……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然而,渐渐地,她不再挣扎了,也不再闪避了。渐渐地,她双手紧揪住他的襟口,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揪住了救命的浮木,生怕自己会深深坠落某种不知名的热情中。他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的周身,让她手脚发软,呼吸急促了,大脑缺氧了。此时此刻抱着她吻着她的,是她最讨厌却又最倾心爱恋的男人呵……她推不开他,她怎么舍得推开他?在他猛然进犯的唇舌间,她尝到芝士的香甜味道,伴随着浓厚的吻,在她的唇齿间粘腻着化不开的热情……唔,这披萨好像还蛮好吃的样子……

  等他们终于分享完一块披萨,已经是半个钟头以后的事情了。诗诗窝在何其怀里,细细地喘着气。

  “何其。”她突然唤了他一声。

  “嗯?”他双手圈着她的颈项,心里很是得意,但更多的是甜蜜。尽管他的脸也在发烫,他的心跳也在加速,尽管他偷施袭手、手段卑劣,但是——他到底是吻到她了呵……这个笨家伙永远不会知道,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曾经那样反复计算、苦心经营,花了多少心思,设想了多少种方法,只为了骗她到他怀里,紧紧拥住了,从此不再放开。

  从小到大,他什么都学会了,就是笨得没学会怎样向心仪的女生表达爱意。对他来说,爱情是一种求证,他偷偷在纸上演算到论题的最后一步,却不敢向她追讨答案。他心里隐隐约约猜想:她应该是喜欢他的吧……可是真要求证起来,却又那么难,那样令人害羞,那样令人退却。

  他曾经在梦里千万次设想过要偷偷吻她一下,如果她没有当场翻脸或者把他打得满地找牙,那么,她就一定是喜欢他的了。只是没想到,想想容易,做起来难。他原本只想轻轻地亲她一下,然而一旦拥她在怀,一旦唇齿相依,便把什么理智都抛却了——他竟然吻了她这么久,吻得这么深;这一个吻,几乎要用光他这辈子所有的勇气。

  然而这一个吻,却又是说明一切的。此时此刻,他环抱着她,感觉她依偎在他的怀中,心如擂鼓。

  ——其实两个人都心如擂鼓。

  “让我拔一根睫毛。”半晌的静默后,诗诗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

  “啊?”何其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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