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叶山南 > 你是我的那杯茶 | 上页 下页


  “那个……我不太会喝酒的,喝不了几杯就会醉了。”诗诗不好意思地搔着红头发。真丢脸,算起来苏黎和她同岁,可是看看人家多么优雅大方、多么成熟自信!而自己和她一比,简直就像个高中未毕业的幼稚小女生,实在上不了台面。

  “没关系,鸡尾酒的浓度并不算高。大不了醉了我扛你回去咯。”苏黎又是云淡风轻地一耸肩,卷曲的栗色长发随着她身形的扭动,无声地滑落在她雪白的肩膊上。诗诗立刻听到在场的男士发出一阵阵惊艳的抽气声。

  诗诗不自觉地用手去摸自己的橘红色爆炸头。噫,硬得像块石头。同样是卷发,效果怎么可以差这么多?

  都怪何其那个混蛋!诗诗思及心头恨,立马愤愤不平起来,扯着苏黎就把这两天遇上的倒霉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苏黎歪着头,姿态优雅地听着,不时微掀唇角,漾开浅浅的笑容。

  “总之,你看着好了,他们得意不了多久的!一个月以后我们经理调职,到时候整个销售部里就属我最大!等我坐上经理的位子,哼哼,我一定整死孙巧巧,整死何其,整死办公室里那群成天跟我作对的臭女人!”诗诗越说越气,最后只差没拍桌大吼。

  见她如此上蹿下跳,苏黎也不阻止,只是将手覆上诗诗的肩头,含笑地看着她。

  于是诗诗继续发火——心想反正这酒吧里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谁,“最可恶的就是那个何其!我真的搞不懂他究竟是干什么的,一会儿是发型师,一会又变成心理医师!昨天才烫坏我的头发,今天又抢走了我的办公室!我大概是天生跟他犯冲,不知道明天他又要扮成什么鬼样子来捉弄我……”诗诗骂得口干舌燥,正好调酒师端上两杯“特基拉日落”,她一把抓过来,举杯一口仰尽,胸中豪气顿生,吆喝道,“再给我一杯!”

  “诗诗你悠着点,再这么喝下去你真的会醉。”苏黎按住她的手。

  “没关系啦!这鸡尾酒一点酒的味道也没有,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好像柳橙汁哦!调酒师大哥,你说是不是?”也不知道诗诗是不是真的喝醉了,她居然把手伸过吧台,直接去搭调酒师的肩膀。

  “是很像柳橙汁。”想不到那调酒师居然这样回答,“——因为我给你喝的就是柳橙汁。”说完,他摘下头上的渔夫帽,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

  “啊!不是吧?”诗诗看清那人的脸孔,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用力地睁开,喃喃道,“我一定是喝醉了……一定是……老天爷……这位调酒师大哥为什么长得跟何其一模一样?”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何其啊。”调酒师何其歪着脑袋笑看她见鬼一样的表情,好不开心地宣布。

  这天晚上,诗诗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穿上了漂亮华贵的深紫色天鹅绒晚礼服,提着蓬蓬的裙摆去参加一个派对。而派对举行的地点,居然是在“黑匣子”。

  在那里,她遇上好多人。有多年未见的中学同学,有曾经伤透了她心的初恋情人,甚至还有抢走了她初恋情人的狐狸精女子。一时之间,仿佛全天下的人都集中到了这个小小的酒吧里。

  在梦里诗诗很漂亮,她不再像个小孩子,而是像苏黎一样拥有柔美的长发和白皙的肩膀。很多男人请她跳舞,对她展开最殷勤的笑容,一个接一个地把手伸给她。

  诗诗舞着,笑着,尽情享受着。如果她知道这是梦,那么它一定是她这辈子所做过最美好的梦了。

  然而,蓦然间,美梦变成噩梦,良辰美景碎成片片——一眨眼的工夫,诗诗的舞伴竟突然变成了何其!

  怎、怎么会这样?诗诗大惊失色,脚下连连向后退去,突然踩到一双尖头皮鞋的鞋面。她回头一看:哇咧!竟然还是何其!

  “不、不、不是吧?”她吓得结巴,慌张地环顾四周,面色逐渐泛青。在她眼前,似乎在上演着一出最荒诞无稽的闹剧:穿西服打领结的侍者变成何其,捧着圆号用力吹奏的乐手变成何其,吧台内手摇雪杯的调酒师自不用说还是何其,放远望去,整间房间里每个人都变成了——何、其!

  “啊——”诗诗吓得尖叫,双手胡乱挥舞着,朝身边用力一打,床头的史奴比毛公仔咕噜噜滚下床,掉在地上。诗诗坐起来,双手撑着床沿,气喘吁吁,冷汗涔涔:原来是梦,也……幸好是梦呵。

  翌日上班,商诗诗走在路上东张西望,一双骨碌碌的圆眼睛打量着每个经过她的路人:前一个十字路口,那个手持小黄旗猛吹口哨的协管人员长得好像有点像何其;而马路的另一边,那个摆油条烧饼摊的小贩似乎也与他有几分相似之处;瞧得再远一些……哗,不得了,居然有个穿风衣戴帽子的家伙直直地朝着她走了过来!简直就是何其的翻版哪!

  就这样,商诗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越眼花,也越看越心慌。何其,何其,何其……无所不在的何其。为什么突然间,她的生命里充满了何其的影子呢?这到底是噩梦,还是冤鬼缠身?她前世到底欠了何其什么,让他总是出现在她的周围、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诗诗郁闷得想哭。

  一路郁闷到公司。刚在座位上坐定,郭天蓝的声音就一秒钟也等不及地钻进她的耳鼓,“诗诗,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很好,连续两天被上司召见,她的运势果然是一路走黑呢。诗诗硬着头皮站起身,对面桌的孙巧巧立即向她投来一个半是怜悯半是刺探的眼神。她只当没看到,目不斜视地走进经理办公室。

  想不到,这一次,郭天蓝对她笑脸相迎。

  “诗诗,坐。你等一下,我马上叫KELLY帮你泡杯咖啡进来。加糖不加奶是吧?一颗糖还是两颗糖?袋糖好不好?”

  哇,经理中邪了吗?竟然对她这么热情?

  看着郭天蓝脸上过分亲切和蔼的笑容,诗诗不由有些心里发毛,“郭经理,我……是不是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她战战兢兢地问。

  “没、没有!哪儿的话呀?诗诗你又听话,又上进,每个月的销售额都给我做到十足,老实说整个销售部里,我最看好的人就是你了!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青春有活力,前途无量呵,前途无量!”

  诗诗听得傻了:呃?天要下红雨了吗?郭经理竟然……夸奖她?这个凶悍又刻薄的老女人一向以骂她训她贬她损她为人生至高乐趣,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转了性?听了这夸奖,她非但不开心,心里反而更加忐忑不安了。

  “郭……郭经理,如果我哪里做得不能让你满意,你可以直接说没关系。我……我受得住。”诗诗边说边浑身发抖,心里怕怕地想:她该不会是想开除我吧?

  “你……你真的受得住?”郭天蓝的神色小心翼翼。

  啊,难道今天的早餐真的要换成炒鱿鱼?诗诗的脸色苍白起来,她害怕地吞了口唾沫,但还是勇敢地点点头,“是,我……真的受得住。”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