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叶山南 > 你是我的那杯茶 | 上页 下页


  稍晚时分,销售部里冲击钻轰天作响,墙壁上尘屑乱飞。诗诗瘫软在紧挨着厕所的那张办公桌上,欲哭无泪地看着木工师傅把墙上的“副理办公室”门牌拆下来,钉上一块气派的金底黑字招牌——“心理咨询室”。

  何其站在边上,双手环肩,不时出声指点:“师傅,拜托你,往上面挂一点……对了对了,就是这样……唔,要不再往左边一点好了……”

  啧啧,初来乍到就把别人当佣人使唤,他可真神气啊。诗诗不爽地冷哼一声,顺手从牛皮纸箱里抓出一个粉红色台历架,狠狠摔在桌上。

  而孙巧巧以S型的优美姿势站在何其身边,脸上带着SALES人员特有的谄媚笑容,娇滴滴地说道:“何——医师是吧?我听说,你的心理学博士学位是在麻省理工学院修读的吧?我有几个学长恰巧也在那里留过几年学呢,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哦……”

  啧啧,人家前脚刚进门,她后脚就粘上去撒娇发嗲,真是要不得。诗诗抽了张面纸,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粉红色咖啡杯。擦完了,她抓起边上的粉红色羽毛笔,再取过一本粉红封皮的记事簿,摊在桌上开始写字。

  就见何其立刻一脸笑容地走到她桌前,热情地向她打招呼:“嗨,你叫商诗诗?”

  诗诗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开玩笑,像她这么有骨气的人,怎么会跟强占了她办公室的“敌人”说话?

  “你是销售部的副理?”何其又问。

  “对呀,诗诗姐可是我们销售部里的老前辈呢。在我入行之前,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我算算看哦——”孙巧巧装模作样地掰着指头,而后惊讶地娇呼了一声,“呀,真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五年了呢!”

  讨厌的孙巧巧!不就是比她“微弱的”年轻了五岁吗?用得着天天挂在嘴边上宣扬吗?诗诗几乎把笔杆握断,但表面上,她还是装着一脸平静无波,羽毛笔在记事簿上偷偷写下四个英文字母:S-H-I-T!

  “不过,当我告诉别的部门的同事,说我们诗诗姐已经快三十岁了,他们都不敢相信,直说我骗他们呢!不过这也难怪,我们诗诗姐看上去多显年轻,多天真烂漫呐!何医师你说是不是?”孙巧巧存心气死她。

  我忍,我忍,我忍忍忍!诗诗低着头,继续在纸上写:B-I-T-C-H!

  何其饶富兴味地看着这个与自己十分有缘的商诗诗。基本上,这女人长得非常可爱,圆溜溜的眼睛,瞳孔很大很黑;红扑扑的脸颊,腮帮子气得鼓涨涨。她耷拉着脑袋,下巴几乎埋进了衣服领口里;她像一条贪晒太阳的懒狗,有气无力地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表情虽是愤愤不平,看起来却又可怜兮兮。这时,何其不禁想起了前一天她在美发店里对他说过的话,“我虽然人长得幼稚,可是我已经29岁了,我也有尊严的!你们干吗都看不起我,抢着欺负我……”

  想到这儿,何其摸摸下巴,忍不住笑了。看来,这位商诗诗小姐的工作环境和心理状态都大有问题呢。而他作为一名优秀兼有爱心的心理咨询师,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豪情壮志来,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帮助她。

  于是,他拉过一把椅子,主动坐到诗诗对面,微笑着道:“商诗诗,我们可不可以谈谈?这样吧,你跟我聊天,我请你吃巧克力。”他故计重施,从风衣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诱惑似的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想到诗诗不为所动,她站起身,板起一张冰块脸,冷声道:“我去洗手间。”说完转身就走。

  何其望着她的背影。她身材娇小,脊背却挺得直直的,每走一步都用力跺着地板,好像有满肚子的怨气发泄不出来似的。她的红头发随着脚步一下一下地晃动着,仿佛一丛火焰,是那样强烈地吸引住他的视线。

  原来,她就是商诗诗。何其思忖了片刻,从风衣里掏出一本橘色封面的小本子,用笔在上面用力写下:“商诗诗——”写到这里,笔端忽然凝滞了。为什么要写她的名字?他也不知道。

  这天晚上,商诗诗心情郁闷不已。没有了男朋友,她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到脚酸,最后终于决定约上大学时期的好友苏黎一起去PUB喝酒。

  她们相约在一家名叫“黑匣子”的酒吧。诗诗一脚刚踏进去,便被两名服务生拦了下来,“对不起,未成年人不得入内。”

  “两位大哥,你们真会开玩笑,其实我已经29岁了——”诗诗说到这儿,不禁自嘲地摇摇头,又补上一句,“当然我知道,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

  “身份证。”服务生的表情酷得像座冰山。

  诗诗正要低头从包里翻找,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柔美的女声,听在她耳中简直犹如天籁一般动人:“不用找了。”

  诗诗回头一看:只见路边停着一辆火红火红的BMW跑车;跑车上倚着一名身材修长的卷发美女,正唇边含笑,优雅地冲她扬手。

  “苏黎!”诗诗忙叫。

  卷发美女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樱唇微撇,对服务生道:“她是我朋友,麻烦你们放行。”

  “是,苏大小姐。”服务生立刻点头哈腰,态度比起之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苏大小姐——苏黎满意地微微一笑,随即挽起诗诗的胳膊,粲然笑道:“诗诗,我们进去吧。”

  进了酒吧,她们直奔吧台。从大门走进去不到五十米,一共有二十七个人跟苏黎打招呼,诗诗叹为观止。

  两人坐上吧台边的高脚凳,诗诗迫不及待地发问:“苏黎,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呀?为什么一个个都好像跟你很熟似的?”

  “没什么,大家一起出来玩过几次,算是酒肉朋友罢了。”苏黎一耸肩,姿态慵懒又别有一种潇洒的感觉。说着,她朝吧台内的调酒师打了个响指,“两杯‘特基拉日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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