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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你对我说谎,你说你没女友。她知道了吗?还是到现在你还在隐瞒实情,继续对她说谎?”

  “你标准真高。你呢?还不是有男友。”

  “我……当初我们之间有些问题没解决,现在,都处理好了。”

  “说来听听,什么问题?”

  “不干你的事。”管好你自己就好。

  刚要戴回墨镜,忽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熟到不能再熟了。倪予晨回眸定睛,怔然望着江克森逐渐走近。

  “刚看诊结束吗?”高大俊挺的江克森停下脚步,站在倪予晨面前,面色憔悴,下颚仍留有些许胡猹,目光专注锁定着倪予晨,完全没注意到沈致杰的存在。

  栗树下,两人恍然相视,树叶斑驳的剪影落在他们身上,倪予晨楞了楞,没吭声,他又说:“我可以送你回去吗?我想跟你聊一下。”

  从僵住的表情回神,她美眸闪过犹豫,忽坚定说:“抱歉,不行。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抛下自尊来找你,只是想说,我改变心意。”连日煎熬,思绪百转千回,一直想着见面后该如何精准措词,才能完整传达他的意思。临到真见面,他脑袋一片空白,情绪紧绷,声音压抑,虽维持镇定,但下颚肌肉微微抽动,泄露他内心不平静,以及强烈的渴望。

  “我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议。”她知道他想说什么,毕竟他们曾相爱、相处整整十年。

  见江克森憔悴却压抑情绪,倪予晨眼眶刺痛,隐隐泛泪。

  “请你回去,不要再来找我。”忍着难过,硬说。

  “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们可以忘掉过去的错误,重新开始,照常结婚,一起养小孩。我不在乎我和孩子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会很珍惜他的。”

  失去她,江克森原本稳固的生活突然一夕间崩塌。他是个很稳固的人,从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可现在他不管做什么都不对,说到底,他没办法过没有她的生活;失去重心之后,怎样都很怪,心就这样少掉一大块。

  心知他向来拥有高贵的情操,她给他戴了这么大顶的绿帽,他却轻易原谅她,还对她真情表白,这些她一一心领,可是无法承受,一丝一毫都没办法接受。

  江克森不明白,她配不上他,她没那么好,她努力过、坚强过、甚至伪装过,可是,到头来强留在他身边,她已感觉不到快乐,只剩必须继续勉强自己的压力。

  “我——”发现自己没办法面对江克森,说服他改变心意,再说下去她有可能心软,后来,她眼角觑见沉静的沈致杰,一个很突然的念头,她很糟糕地走向他。

  后者正观察她容颜闪现繁复多变的神情,她眸底的风景说明她对江克森仍有感情,沈致杰黑眸不禁更显深沉,如下过一场雨,黑润的墨石般冷静,或若两潭深不见底的水井。

  “这位是沈先生。克森,对不起,我一直没机会向你好好介绍,我们已经计画生下小孩,短期内结婚。”蓦然勾住沈致杰手臂,像溺水的人攀上的一块浮木,身躯甚至故意亲昵倚靠他,才敢迎面注视江克森,美眸静谧,底色近乎无晴无雨。

  然而,谁知她内心纤细如针,密密麻麻,多变如海,波涛汹涌呢。

  江克森面容忽变冷峻,憔悴目光忽现愤恨。

  “你说过你不爱他的!难道全骗我的?”

  这女人转变的速度真快,刚才明明就不是这样说的。当下,沈致杰浑身僵冷,心里也不好受,受骗、上当、被利用的感觉像痛杖袭击而来。

  然而,她靠过来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压抑很大的情绪,指节握着他手臂好用力。沈致杰一时心软,不忍揭穿她,只好将错就错。

  “宝贝,你还没老实告诉他吗?”单手越过她弧线优美的肩头,将她整个人搂紧,俊脸低垂,刻意贴覆她耳畔,语音低沉磁性,带着轻佻:“怕他伤心,不敢说实话?”

  这时,江克森终于注意到沈致杰。这就是所谓情敌相见吗?

  两个男人第一次正眼相对,一个因发现真相感到痛彻心扉;另一个则因被利用,决定冷然挑衅。

  “原来全是读言,你早就爱上他了,故意隐瞒不告诉我,你早就移情别恋。真狠,竟忍心让我像个小丑在这里乞求你回心转意!”

  轮流瞅看他们,那亲密的模样让江克森不忍卒睹,不仅自尊受践踏,而且情感被撕扯断裂,血迹斑斑。

  他冷冷自嘲,不再出言挽回、自取其辱,慨然转身离去。

  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他,也曾经无条件很爱他,一直知道他是个很棒的人,所以很努力想跟上,为了跟他在一起,她觉得自己一定要成为更好、更优秀的人。

  可是,到头来,不知道为什么会不快乐。望着江克森离哄,倪予晨忽然眼眶湿热,百感交集,眼泪不禁簌簌而落。

  眼泪如雨掉落他手背上,沈致杰楞了一下,浓眉缓慢紧磨。

  “你搞什么!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我没事。”她将脸颊眼泪拭去,强忍着。

  “我有事。”她想退开,他紧握着她手臂不放。“你利用我逃开他,别以为我没发现。”

  正想继续质问,哪知道她忽然瘪嘴哭了出来,掩面泪流不止。“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心一软,正想安慰她。事实上,他很会安慰女人,这算他的专长之一,哪知道她哭了一下,忽说:“我肚子好饿,怎么办?”

  搞得他想生气也气不起来,简直只能用啼笑皆非来形容。

  阳台上好香。敞开的落地窗让客厅弥漫柠檬香蜂草的气味。

  怀孕让倪予晨嗅觉格外灵敏,可以比拟犬类。

  因为她肚子饿了,沈致杰开车载她去吃东西,她以为他带她来的是两层楼的餐厅,四周景致清幽,阳光下草木扶疏,鲜红色九重葛攀满庭院屋顶,结果竟然是他住的地方。

  屋内整齐到像一间样品屋,沙发、餐桌、灯具精致典雅,充满设计感,整体很像DM家具商品型录。

  “告诉我你什么吃、什么不吃,我弄个三明治给你。”沈致杰走向开放式厨房,在中岛洗了手,指着客厅靠墙的白色沙发。“你坐下来休息。”

  “对油腻的东西会反胃,其它倒还好。”说着,着迷走向落地窗,用力嗅闻。除了柠檬香蜂草,阳台盆栽黄色雏菊朵朵,熏衣草也开花了,馨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户外远处有一小区是河堤,河堤往东过去是一整排市区栉比鳞次的高楼大厦;阳光下,河堤里的水一点也不清澈,混合泥土,散发一股闷湿的气味。

  倪予晨退后几步,坐在落地窗一侧的沙发椅上。这时,她的情绪已缓和很多。吕医生说过怀孕荷尔蒙会变化,她觉得刚才未免太情绪化,她不习惯自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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