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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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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真正可怕的不是老鼠,而是藏在暗处的人。 盈芳记得,在左边住个专摸小女生的色情狂;右边则有个爱用泥块丢路人的变态狂。所以每天出入时,都有点像过五关斩六将,对十几岁的她而言,这是人生,不是游戏,因此满心恐惧,负担也特别沉重。 或许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但这半废弃的地区,聚集的会是些更无法无天的人。 她按住皮包内的刀子,她已经二十三岁了,还练了一身防卫用的空手道,比八年前的小女孩是有力量多了。 但深深印在脑海中的恐惧仍是存在,她在这里看过太多流氓寻仇事件,亮晃晃的钢刀,烟硝震响的手枪,横死的尸首,她甚至刷过他们的血迹。 今晚算是静了,静得如无人的废墟,有另一种教人发毛的效果。 她数着窗子,终于到了淑卿家,一股臭气撞向她的鼻面。抬头,就看见她曾住过的小阁楼,已半倾倒,却仍努力撑着,像一头快死的怪兽。 它再也无法禁锢她、恫吓她了。 推开半合的门,微弱的日光灯照着惨然的四壁,投下的阴影,更显得四周的寒伧,只有床上的被褥和桌上的碗筷,闪着突兀的簇新光彩,想必是慈济义工送来的吧! “是谁呀?”一个细小的声音说,然后又猛地变了调,“天呀!你是淑卿……哦!不!是淑美吗?” 盈芳也被自帘布后走出来的身影吓着了,恍如幽灵般,在阴暗中望着她。 “我不是淑美。”她很温和地说:“我是盈芳,江阿坤的女儿。” “阿坤的女儿?”春枝缓缓走到亮处。 盈芳看到她掉了一半的疏落头发,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身体,面容苍白凹陷,憔悴得几乎不成人形。 “你是阿坤的女儿?盈芳?”春枝很意外,再说一次,“你长那么大啦?如果淑卿还在……也是这样的年纪呀!” 夹着哽呐的声音,也令盈芳心酸。想到淑卿,想到自己的母亲,她们都在悲惨的环境下,痛苦的咽下最后一口气,走了,如今春枝也要步上她们的后尘。 “听慈济的朋友说,你生病了。”她扶着春枝坐在床沿,空气中飘着药味。 “卵巢癌末期,没多久好活了。”春枝叹口气说。 “现在医术发达,癌症已经不是绝症,你只要到医院,让医生好好调理,一定会好起来的。”盈芳劝她说。 “好起来有什么用?孤单老人一个,不如死的好。”春枝摇摇头,“还是你父母有福气,死的时候有子女哭着送终。我呢?老大、老二,生了等于没有;淑卿又早早走了,剩下的淑美又不肯回家,人生活到此真没意思呀!” “李妈妈,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盈芳轻拍她的背说:“你听医生的话,好好去住院,我负责把淑美找回来,好吗?” “真的?你找得到她吗?那些社工人员可想尽办法了,就是不见淑美半个影,你真的可以吗?”春枝两眼发亮地说。 “当然可以啦!”盈芳哄着她说:“不过你得先住院,把身体养好了,等找到淑美,她们母女才能开心见面,对不对?” “不是我不信你们,”春枝咳了两声说:“淑美那女孩野疯了,不过……她认识你,也满喜欢你的,或许她愿意听你的话回家。” “这就是啦!”盈芳说:“我找到淑美,保证把她送到医院看你;但你也要保证,把癌细胞统统杀光哟!” “好啦!我听你的。”春枝总算露出一些笑容说:“看到你,就像看到淑卿,她一向是我女儿中最孝顺、最乖巧的一个……唉!” 盈芳转过身,用整理房间来掩饰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 将行李清一堆,药一包包扎好。她正要拿掉桌上的剩饭剩菜时,几只肥大的老鼠跳上来,撞向她的手,抢食那些食物,她尖叫一声,新盘子差点摔碎。 接着是一团混乱,她凶巴巴地趋赶那些可恶的鼠辈时,木门也被人撞开,家志冲了进来,仿佛从地底蹦出来的恶煞般。 她因为太意外,又发出第二声尖叫。 “你没事吧?”家志跳开一只老鼠说。 “没事,只是差点被你吓死!”盈芳抚着心口说。 折腾一阵,总算四野清毕,老鼠都回到洞里。 春枝是唯一镇静的人,她说:“这些老鼠也真可怜,附近的人都搬走了,它们没东西吃,只好聚到我这里来。饿过了头,就不再怕人,公然地抢我手上的食物,有时还抓我头发,咬我手指呢!” “这种地方你还要住?早就该离开了。”盈芳忍不住说,一面又叫家志去塞墙缝。 “这少年人是你的男朋友吗?”春枝好奇地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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