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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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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眉盯着流空剑,极柔弱地说:“好痛!我的……脚,大概是伤到筋骨了。” 既提及脚,就不得不翻绣裙,怀川看到她从不示人的白绫袜和绣鞋,那一刻的气氛极微妙。 采眉忍住羞怯,硬着心伪装,指着小腿说:“站不起来了。” 这样的“牺牲”才能让怀川放下剑,他将手轻放在她指的伤处,如此纤细又柔弱无骨,待他要诊疗时,她突然拾起剑,并开了鞘,本来只是威胁,但动作太猛,他又是反应极快的人,犀利的剑锋竟划在他的手背上,涌出一片鲜红的血,一切都发生在顷刻间…… 采眉吓得跳开来,差点撞到身后的一棵大树。 怀川极惊愕,喃喃地说:“这把剑真的对你那么重要,重要到非让你用诱骗的方式来迷惑我吗?” “你的伤……还好吗?”采眉结结巴巴地问。 他不看血流得如何,只叹息着说:“伤在你的剑下,也算我欠你的,这把流空剑你想要就留下吧!” 莫名其妙地来、莫名其地去,就如他的行事作风。她还来不及眨一下眼,他就远遁而去,连脚步声都没有。 “你的伤……”她的话无头也无尾,更无人听。 采眉像游魂似的慢慢往屋子的方向走。 她诱骗他了吗?迷惑他了吗?没错,伤在她的剑下,是他欠她的,因为他害她的守节变得困难,也成为她身心的煎熬。 她竟伤了狄岸……他大概再也忘不了她吧!即使不再相见,那疤痕永远也磨灭不了,不是吗? 紧握流空剑,她默默地流下眼泪,不为怀川或命运,只为自己那颗酸楚委屈,无处可诉的心肠。 §第五章 无眠 而今听雨僧庐下, 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每当太阳一落山,万物归寂时,就是采眉最怕的时候。因此,她白天总尽量做得很累,希望一触枕便能入梦,才不会满脑子胡思乱想。 但现在是春天,山上的桃花及杜鹃开得灿烂,嫣红漫成一片,香浓的气味弥漫,醒艳人的五官知觉,令人感到一种亢奋,大概就如古人说的“怀春”之心吧! 当然,采眉是不许有的,尽管她才二十一岁,却已必须见花美而心不动,闻芳馥而意不移,如老尼寂寂入定。 过去两年多都很平静,但自从去秋狄岸来过之后,一切都渐渐动摇。有时走在山里,老觉得他会出现;在自家庭院,也恍惚以为他在注视,甚至是凝望着流空剑,记忆不归怀川,而归给了那个不该的狄岸。 而今夜,月亮光华满溢,竟也像狄岸在笑! 她从不知道一个人进入脑海是如此容易,要除去如此之难! 采眉用手握着小陶罐,松了又捏了、捏了又松,那是大姑姑给她的一百个铜钱,说夜里睡不着时,就丢来检。 她从来没用过,也自信用不到。想那景象多惨哪!一个黑暗中偻跪的身影,无助狂乱地捡拾着散乱的铜钱,如无止尽的惩罚。那代表对内心欲望的降服,是失败和瑕疵,采眉不愿自己走到那可悲的一步。 大姑姑是聪明的,不见外人,省却多少烦恼呀! 也许她该捡一次,尝尝膝皮磨破,羞愧难当的滋味,然后就能恢复平静。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陶罐盖子想洒落铜钱…… 突然,远处有“呜——呜——”声响传来,在静夜中诡异得令人不寒而栗。 在采眉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夏万已急促地来敲房门,“三姑娘、倩姑娘,快起身,海螺鸣响,应该是有海寇来了,我们得快到后山躲人!” 海寇?采眉觉得身子一阵阵冷起来。朝廷有东南倭患的事她从小听到大,其中藏了不少杀人如麻的残暴故事,但海寇不是早就被平定了吗?至少在竹塘这几年都不曾遇到过啊! 虽是方寸大乱,但她还能镇静的安抚小姑,帮夏万背起婆婆,眼观四壁,心想,除了人之外,还要带些什么呢? “我的妆奁、绣好的枕被……”巧倩脑里一片空白的呢喃着。 “顾不了啦!命要紧。”夏万边往屋外冲去边说:“东西可以任他们抢,安全最重要,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夏万原不想吓她们,但这是事实,前些年倭患最烈时,血洗大城小镇,人人闻之色变。 巧倩听了,倏地拉住嫂嫂就猛往外跑,她真要死,也不愿意是这种恐怖的死法! 山径上已挤了不少村民,大人喝、小孩哭,黑暗中像盲乱的蜂群般杂沓无章,就怕下一秒那扬着长刀的匪寇就会朝他们的头顶劈下来。 他们的目标是山腰的一个小石洞,正是以前避倭寇时候挖掘的,多年不用,也不晓得坍塌了没有。 “听说他们上个月才窜过杭州、苏州,怎么也没想到会看中竹塘这小地方!”有人说。 “也许只是路过而已,我们又没什么宝物可抢。”另一人回答,并大声念句阿弥陀佛。 闻及“宝物”二字,采眉想想,她们以命护住的流空剑正是稀世珍宝,若海寇看到,哪有不夺的道理? 她的心顿时凉到底,她们走得不远,回头还能瞧见自家屋顶的轮廊,或许还有机会……若是宝剑遗失,那可是终生的悔恨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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