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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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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得十分笔直,右边是迟风,左边是伯岩,长梯下的浪不断激跳,似想攫获她。 终于,船货检视完毕,一面青旗在桅竿冉冉升起,旗中是熟悉的狼头,和“南天”两个粗字。 “李迟风,可以放人了吧!”王伯岩铁青着脸说。 燕姝这才感觉到右足传来的痛。迟风将她握得好紧好紧,让她有种如被拧碎的痛。 她眼中有泪,轻声对他说:“放开。” 他抬头望她,半个身体悬在船舷外,发丝下那绝美的眸子…… 她又说:“放开我。” 他五指伸直,燕殊踉跄地跌到王伯岩的船上。船迅速退后,木梯坠入海中,同时,迟风也翻跌落海,人在水上沉浮。 “迟风——”燕殊惊愕地叫唤。 王伯岩忙着指挥手下,数条船急欲远离无烟岛的海域范围,平安回到澎湖屿。 迟风拚命游着,他的女神消失得那么快,再不能见了吗? “燕姝,回来!至少告诉我,你不再怪我,不再当我是恶人……”海水冲击他的脸,满口泡沫,也吞没了他的声音。 燕姝看他载浮载沉,心不禁揪疼,无法理解他这举动,只喊着,“我们恩怨两半,我不再生气,不再了……” 大海向来习惯隔离人,不见青鸟、不见信使,徒留两岸的悲伤与思念。很快的,燕姝已化为地平线上的小点。 迟风又浮泅了好一阵子,回首看盼了多日的“南天”号,再看部属众集的无烟岛,没有他的金丝燕,没有她,就和从前一样,只剩孤独又无情的海上风狼。 §第六章 定情 无烟遥望沧浪分, 水尽南天风与燕。 日落平沙秋色远, 觅得仙姝云海间。 刚下过雷雨,天候乍凉不少,深窄的山洞也不再闷热。这南海也奇,每至午后,乌云大片来,急骤猛落后,又大片飘走,日日如此,无啥差别,也令人弄不清,他们在海上到底多少日子了。 反正月儿又要由亏转盈。燕姝用干净的扇贝壳装点清水,替王伯岩洗腿上被断木割裂的伤口。看那红肿化脓的情形,她忍不住说:“还能挨多久呢?” “就这点小伤,怕什么?”王伯岩大燕姝十岁,长期日晒的脸和妹妹几无相似处,“很快啦!我在东番南端的打狗和沙马头澳都藏有一些船,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们了。” “现在明朝大军正占着澎湖屿,船能否平安靠近都不知道。”手下吴九星说:“我看别等了,就直接入东番的鹿仔港,到山里躲一阵子算了。” “不!山里夷人的毒箭可厉害了,若遇到友善的大员社还好,如果是赤嵌社,说不定人头都没有了。”王伯岩说。 燕姝泼去血水,插嘴道:“既是进退不得,最好的方法就是接受俞家军的招降。” 这件事他们从离开无烟岛,兄妹重逢的喜悦后,有过许多争执和讨论。自六年前汪直被诱杀,海上船队分裂,大家对明朝廷即采敌对不信任态度,不接受任何招降。 “一日为寇,终生难除寇名。俞家军也许会念王家旧交,但戚家军可是剿寇铁令,不容私情,我不想冒险。我此刻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将你送回浦口。” “不!没有大哥,我绝不回浦口!”燕姝坚持地说。 “那可由不得你,这种海上生活,哪是你一个千金小姐能过的?”王伯岩板着脸说。 “你生为王家长子,却做这种违反乱纪的营当,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爹娘?”类似的话,她不知劝了多少次。 “别再说了!我已不是四年前的王伯岩,陆上种种譬如昨日死,大海才是我的天地!”他闭上眼睛说。 又是这几句,极不投机,燕姝沮丧地走出山洞。 破云而出的阳光,又炙热地照着小屿。他们几昼夜乘风破浪的回澎湖屿,才发现明朝军队竟渡海而来,占领了王伯岩的地盘,兄弟四散,溃难召集。 双方对垒,刚失了火铳武器的王伯岩自然不敌,几乎不战,就迂回藏入附近的小岛群中,玩起你追我躲的游戏。 交锋时,燕姝被迫栖身在一块甲板底下,任上头吆喝震动。她知道对手是俞家军后,就不再害怕,反倒希望大哥束手就擒,可免去她一番口舌之辩。 她戴上一顶竹笠帽,再围着布巾走向沙滩。这儿海水清澈,地形平伏,不似无烟岛曲折浪高,有天险屏障,脚底细柔的白沙反而像长坑那月夜下的盐滨之地。 她坐在一块石上,赤足浸入凉冷的水中,心里不禁想起迟风。那些回忆随着时日愈来愈鲜明,他的一切在脑中翻转;他的味道竟也化入海风,吹入她的鼻间,像梦一般地不肯散去。 不会再见,所以特别地用心留恋吗?想到此,她就有股说不出的悲哀,那日分离,他紧紧地抓她足的感觉,又扼住她的肌肤,彷佛真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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