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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有时斗不过就是斗不过。像我想重考师范,如何说破嘴都没有用!”她又想起自己的问题。

  “我可以再帮你去说说看。”他很诚恳地说。

  “你?”她杏眼一瞪说:“我是黄家人都没有办法了,你一个外人又能起什么作用?少自抬身价了!”

  她说完就把一脸难堪的绍远丢在后头,自己半跑半跳地下山。这种场面发生太多次了,她根本不在乎,也不会顾及他的自尊或心情。

  哼!他以为他是谁?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她早看透冯家人的假仁假义。绍远若想用假好心来感动她,下辈子都等不到,她可还预备了很多钉子让他碰呢!

  三年后的敏贞想来,当年自己是太幼稚冲动了,瞧今天绍远退伍返乡的架式,那时若让他去说服父亲,或许还真有效果呢!

  她合上画簿,拍拍黑色长裤上的灰尘,不知山上的树王和它的藤箩变得怎样了?她弯身看看枝叶覆盖下的溪床,传说中的鬼影幢幢,她却连个鬼都没见过。

  她步下大石打算回家,一抬头就看见有个人站在西院的柴房边,他身材壮实,留着粗短的军人头发,穿着衬衫和卡其裤,不是绍远是谁!

  她几乎是立即转过身,重新面对后山。真是冤家路窄!此刻若要回家里,必要与他打照面,他有没有可能不认得她了?”

  “敏贞!”他大声叫她。

  不可能了!连这么远的背影他都辨认无误,又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敏贞!”他又叫一声。

  这次更近了,传到她耳里倒像是赛跑前那阵口哨声,她一震便又往山上走去,她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但如果能让他以为认错人或见到鬼,也不虚此“行”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懂得先拿一根竹棍东敲酉敲一番。林内依旧枝叶纠结,蛛网密布,天快速地变黑,只有月光映在溪水中的微亮带领她的路。

  “敏贞,回来!那么晚你上山做什么?”绍远竟跟了上来。

  其实她走到一半就后悔不已了,如果他不鸡婆追来,她早打道回府了,偏偏他一步紧似一步,把她逼得愈行愈远,还走得狼狈万状!

  她到了体力真的不支时才停下来,隐隐中蛰虫交鸣,前面一片绰绰白影。天呀!白影?夜路走多了,终于遇见鬼了?

  她抚心定睛一看,原来是树王和它的藤萝!

  三年不见,藤萝已布满整个树身,小叶子仍然绿如翡翠,而且还开了一朵朵数不清的小白花,像栖息着许多展开翅膀的白蝴蝶,真是美得教人赞叹。

  如果此刻她能画下来就好了……

  因为看得太专注,连绍远走过来也没有察觉。

  “你的脾气还真是没有改,老喜欢出奇不意地整弄人。”他喘口气说。

  “嘘!”她喝止他,指着树王说:“你看!”

  “哦!是很美丽。”他没有她那么动心,只说:“你在乌漆抹黑中摸上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令她不安,她用最平常的口吻说:“你对了!藤萝打败树王,侵占它的内外,可怜的树王。”

  “你怎么会认为它可怜?或许它非常快乐呢!”他又说出另一套理论,“有花在它身上长着,又香又美,恰好解了它百年来的寂寞也不一定。”

  “胡说,它就要被侵蚀而死,还有什么快乐可言?”她反驳。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他淡淡地说:“死而无憾。”

  突然,在沙沙的树摇叶动中,有绝对错不了的女子低语声,一阵有一阵无的传来,因为太清楚了,她反而以为是幻觉。

  “你听到了吗?”她头皮开始发麻,极小声地问。

  “当然。”他没有一点俱意,只是很笃定地说:“山中的地势不同,传声效果也不同。你不是背过一首唐诗吗?‘山中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我猜得没有错,刚才那些声音不是散工的采茶女,就是上山捡柴的妇人发出的!”

  难怪他会百毒不侵,什么事都可以编出一套歪理,把周遭的人唬得团团转。

  她偏要唱反调道:“万一你猜测错误怎么办?我还是快点下山为妙!”

  “你本来就不该在这时候上来探险。”他很直接地说。

  “我更不想在那一连串愚蠢的鞭炮声中欢迎你。”她坦白地说。

  “所以就用这种摸黑访鬼的方式来欢迎我?”他好笑地说。

  “我根本一点欢迎你的意思都没有!”她凶巴巴地回答。

  “不欢迎我没关系,可让大家找你、替你担心,总不太好吧!”他说。

  他敢教训她?一分神下,她的脚向前滑,差点落入水里,好在绍远机警,从后面抱住她,两人往碎叶上一跌,恰巧形成她坐在他身上的亲密姿势。

  她慌乱地爬起往回走,脸上一片火热,牙却恨恨地咬着。真荒谬,她长大了,怎么手脚反而没有三年前灵活了?好像人长高了,身体也相对加重许多。她想到他方才横在她胸前的手,心中顿生一股被占便宜的感觉,使她的愤怒更深一层。

  总算看到西厢房的灯火了,才要跨出最后一步,就看见敏月和八岁的秉圣在找他们。

  “等一下!”敏贞挡住绍远,“你先出去,我不想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

  “在这种情况下,我宁可你先出去。”他的口气很坚持,似乎怕她又会溜回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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