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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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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山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呢? 当斑剥老旧的客运车吐着黑烟驶进站时,嚼着槟榔的司机在车头挂上“往台南”的牌 子。乘客们鱼贯地进入那被烤热的狭窄车厢中,正霄不经意地由车窗往外看,恰瞄见票亭上的生锈老钟指着:一点五十分。 一点五十分。 君琇看着玻璃柜上的银白圆钟,分针又在那罗马数字上跳一格。她秀致的细眉微皱着,手上绞着绣着浅紫花边的手帕,内心焦虑不安。 这是临基隆港的一栋殖民式的老建筑,外观是雕着图案的洋灰泥,里面则是咿哑作声的木板块,上下三层楼,人来人往,感觉颤巍巍的。 她已经在这把藤椅上坐很久了,由窗口可见船梁桅杆林立的港湾,咸腥焚热的海风阵阵吹入,屋角的那个破电扇更显得多余了。 她等着,眼睛看着在办公桌前谈话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父亲,一个是号称她未婚夫的人,他们正商讨如何将她推进地狱里。 她曾因拒绝这个婚姻,被关在房里两个星期,绝食抗议、哀求说理都没有用。 她只有假意顺服,今天是她被放出来的第一日。 “好了!桌数就这样决定了!”杨世雄站了起来,用严重警告的眼神看着女儿,“工厂要开会,我先回台北去。金发会陪你四处看看,再带你回家。以后你就是董事长夫人了,也要知道你吃、穿、喝的钱不是平空掉下来的!” 她尽量摆出温婉的表情,柔顺地点点头,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不能再与父亲起冲突,否则一切就毁了。 金发必恭必敬地送走准岳父,立刻涎着一张笑脸回来问她说: “君琇,你有没有特别想逛什么呢?” 他叫她名字的那股亲热劲,令她恶心想吐,更不用说看到他那肥胖出油的老脸了。 这个大她十八岁,自幼喊叔叔到大的人,竟想娶她为妻,而父亲也为经济利益,把她像商品般卖出去,这还有天理吗? 她曾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像困兽一般,那种绝望,死成了仅有的出路。是的,要她嫁给江金发,她宁可死。 大海都比他的触碰干净! “我想去码头看看。”她避开他的口臭说。 “好,没问题。”金发喜孜孜地说:“我们在那里有很多仓库。” 他转身和秘书交代一些公事。她站起来,把手帕放在椅子上,走到楼梯口等他。 他人未到,味道就来。在君琇还是小女孩时,就很讨厌江金发的怪味。她隐约听过,他在第一个妻子死亡后,如何花天酒地,生活糜烂。偏偏他愈荒唐,生意就做愈大,也愈色胆包天,淫念竟动到她的身上来! “我们可以走了。”金发说。 他轻扶她的手肘,她瑟缩一下,忙向前一步下楼,跨到马路上。 炎炎烈日立刻扑到头盖脸地炙着她柔软的肌肤。 “呀!我的手帕在楼上,你能帮我拿吗?”她故意细声地说。 “这……”他有些迟疑。 “没有手帕,我哪儿都不想去。”她加重语气说。 他勉强同意。在他一进底楼大门,君琇拔腿就跑。那一瞬间,她明白她犯了大错,她不该那么心急,再等三秒钟,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 但她跑太早了,金发根本还在门口,他及时发现,紧追而来! 她只能疯狂地往前跑。为了逃亡,她特别穿上平底鞋,宽松的白洋装,齐肩的卷发也夹好。可是仍不够快,金发虽中年发胖,但毕竟是男人,脚程总赢过女人。 她闪过人群、小贩、三辆车、脚踏车……,拚命往海边跑。至少要在被他捉到以前,跳进海里,再快些狠命断气,成了一具死尸,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耳旁充斥着人们的惊呼声、金发的叫声、还有自己喊“救命”的声音。快、快! 她感觉到脸上的汗水及泪水,金发的距离愈来愈近了…… 突然一道尖锐的煞车声响起,她发现她差点撞到一辆黑色小包车;更意外的,小包车的门开了,一只手很坚定地将她拉进去。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她来不及惊奇,只往后窗看。确定金发再追不到她时,才松一大口气,看向救她的人。 一个打扮端雅,容貌秀丽的中年太太微笑地望着她。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君琇感激地说。 “如果我没猜错,那是茶室派来抓你的流氓吧!”那位太太说。 金发竟被比为逼淫的恶棍,不过他常逛茶室是没错。 一种陌生的隔阂,令君琇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 “真是感谢,请把我放在火车站就可以。” “你要回你父母的家吧?!”中年太太仍关心地问。 “回我父母那儿更糟!”君琇脱口而出,才觉失言。 那位太太一愣,眉头微结,一会才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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