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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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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路况,车能开吗?”阿招问丈夫。 “不能开也得开!”老林说。 “我也去!”君琇急急说。 大家用疑问的眼光看她。 “我是他太太呀!”这次她语调中带着绝对的坚持。 巡回医疗的医生就住在卫生站内,一大清早,被急急的敲门声吵醒,犹惺忪着眼。他穿著睡衣,直接披上白袍,帮徐平处理头及脚上的伤口。 君琇心紧紧揪着,方才在路上徐平已湿红了好几条毛巾白布,脸上血色尽失,一直在昏迷中。她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血,却也来不及害怕。 “脚上伤口还好,需要缝几针。头上的就要看看有没有脑震荡了。”医生说: “你们最好马上他去台南的医院,这里的设备不够。” “好。”老杜说:“我们现在就载他去。” 血止了,徐平慢慢恢复意识。 “阿素……”君琇很庆幸自己跟来了。 “阿素……”他看着她,露出无力的笑容说:“我很好,你别害怕……我不希望吓你,又让你受刺激。” 君琇眼泪夺眶而出。他这人,都伤成这样了,还担心她受到惊吓! 剎那间,她突然醒悟,原来她爱上他了!在他舍身救小芳,生死不知时,她那样呼天抢地的哭着,若不是爱他、在乎他,怎会害怕失去他呢? 君琇一路沉默,内心却纷乱一片。怎么会?他们两个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呀! 她,大学毕业;他,中学程度。她,本省女孩;他,外省军人。她,都市小姐;他,伐木工人。若三个月前,有人告诉她,她会受上这样的一个人,她死也不会相信。 但那感觉如此清楚浮在她心上。她一向拘谨保守,因为怕父亲,对其他男人都保持距离,甚至自己的兄弟,连玩笑话都不曾有过。 但对徐平,她说很容易全然的放松。认识第二天就与他同床。在逐渐熟稔中,她的语言举止愈来愈大胆,有时几乎到了挑逗的地步。她从不知自己有那么“不庄重”的一面,但她就忍不住。 若不是爱上他,又如何能解释呢? 但,他绝不是她该爱上的人呀! 在车上,徐平一直握着她的手,她想放开,他却不肯。彷佛触踫她,可以让他止痛似的。 到了医院,徐平被推进急诊室,缝伤口,检查脑部。等忙完一切,已是黄昏,好漫长的一天呀。 在普通病房,徐平差不多恢复原状,但医生希望他住院一天,以防万一。 “老杜,你先带阿素回去,明天再来接我就行了。”徐平说。 “你真没问题吗?!”老杜此刻才敢大声说话,“今天早上大家都吓掉魂了。 我一直没机会说,谢谢你救小芳的命,她真是有福气,遇见你这贵人。” “小芳还好吗?我记得有听见她的哭声。”徐平说。 “很好!很好!就咽了几口水。”老杜说:“没有人相信你还能活着,而且还救到小芳,那水可真猛呀!” “老杜,我什么都不行,泳技可是一流的。”徐平笑着说:“这点水,算什么呢!” “还说大话。一秒都不到,就被冲得无影无踪了。”君琇一旁说。 “我是故意的,这叫随波逐流,你懂吗?”徐平笑容更大,“我是看准方向找小芳的。好了,天色不早了,要回山上就要快些。” “我留下来。”君琇说。 “你行吗?小徐恐怕顾不了你。”老杜提出质疑。 她正想反驳,徐平抢先一步说: “她要留,就由她吧!” 老杜走后,两人对视颇不自然。好在其它病床很热闹,说话声填补了新环境中的适应空白。 “今天真谢谢你一路陪我来。”徐平说。 “我名义上是你太太,不来行吗?”君琇故意说。 “你又急又哭的,也是因为名义吗?”他笑着说。 “总要做个样子呀!”她偏不让他得意,又说:“匆忙下山,什么都没带,我去买点吃穿的东西,你要什么呢?” “你行吗?”他用了方才老杜的话,说:“台南是大城,人多车多,马路复杂,万一迷路怎么办?” “我说过多少次,我不是你想象的傻瓜!”她说。 “好吧!就在医院周围,千万别跑远了!”他勉强答应,“给你一小时,否则我会拄着拐杖去找你。” 她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他了。她自幼锦衣玉食,生活温饱,却在家族的尔虞我诈中长大,即使是母亲,前几年当少奶奶,后几年失心疯,都不曾百分之百把心放在她身上过。徐平是第一个在意她每个举动的人。 医院门口,有一些三轮车夫在聊天。卖担仔面的小贩亮起灯泡,几个客人坐在矮竹椅上热呼呼吃着。 南台湾的九月,天空澄净,入夜地上仍残留秋老虎的余温。台南的人车没有台北多,热闹的街头,感觉还是空荡荡的。 君琇在百货行买了需要的东西,经过杂货店又买了一份报纸,发现离福嫂的住处并不远。难得来台南,应该趁机报平安。 算算时间仍可行,她便加快脚,往那排矮房走去。 已经一个半月了,阿祥大概不会再费时费力监视,君琇便直接去敲那油漆有些剥落的木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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