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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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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往是一回事?去到那儿实际上又是另一回事,”他摇头,很认真地。“想象往往是最美好,最如意的!” “这是留学回来的人说风凉话吗?”她笑起来。 “绝不是风凉话,我是那种人吗?”他轻轻叹一口气。“我弟弟比我聪明,他就不选择留学,他将来的发展一定比我快!” “你弟弟也大学毕业了?”她随口问。 “两年了——哦!你或许会知道他,他在你以前的大学做助教,”他也顺口说,“你是中兴的——” “程——之洛?!”耐雪变了脸色。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吗?程思尧会是程之洛的哥哥? “你认识他?你怎么不早说?”他又意外又高兴。 “不——熟!”她低下头。心中七上八下,她真后悔这么贸贸然叫出之洛的名字,若思尧去问之洛,轻易的就可以从文莲那儿知道她的一切。 “他的未婚妻林文莲——啊!是你那一系的,一定认识了吧?”他似乎感兴趣。“我怎么从来没想到呢?我真蠢,是不是?” “若是早知道——你就不会录用我了?”她勉强说。 “为什么?录用你与他们全无关系,”他诧异地。“耐雪,你好像不喜欢我提起他们?” “怎么会呢?”她情绪一下子低落了,思尧是之洛的哥哥,她的一切岂不就要暴露出来了? “事实上之洛跟我很少接触,见面都少,”他解释着。“他忙他的,我忙我的,我和他的时间配合不起来,我们兄弟俩——” “不需要解释的,程经理,”她长长透一口气。“你们兄弟的一切和我完全无关,不是吗?” 思尧呆一下,耐雪的口气一下子冷淡了,和一分钟前几乎完全不同,就因为之洛是他弟弟?她和之洛——当然没有关系,之洛早就和文莲订婚了,她——为什么?他知道不能再谈这件事,否则一天的气氛都破坏光了。 “耐雪,我们是朋友,你还叫我程经理?”他轻松的。 “你是程经理!”她淡淡一笑。 “现在不在公司,不是上班时间,”他笑。“耐雪,你不能换一个令我心情轻松的称呼?” “那——程先生!”她不看他。之洛是他弟弟的事横在心中,虽然她不在意思尧对她的印象好坏,她根本不喜欢他,更不希望他追她,但——无论如何那是件难堪的事。 “程先生!”他轻轻敲打驾驶盘。“我起码五十岁了!” “二十岁的人不能称先生吗?”她被他的神情和声音引得笑起来。“先生是尊称!” “我情愿你不尊敬我,只当我是个普通朋友!”他说。 她皱皱眉,沉默着不再出声。她是不该跟他来的,她明知他对自己有好感,她是——明知故犯,真是错得一塌糊涂。看吧!他们几乎已经找不出可以谈下去的话题了,再处下去,会是怎样尴尬的场面? 汽车从中坜转进石门,地势越来越高,人车也越来越少,更多的青草味、泥土味,甚至于还有使人回忆到童年的牛屎味,石门——他要带她去哪儿? “啊!”她突然醒悟。“我们到石门水库!” “很聪明嘛!”他促狭地笑。汽车已停在石门水库入口卖票处。 “已经到了?”她红了脸,很有少女味道的羞涩。“我没看到这入口处,我真是突然想到的!” “你真紧张,又小心眼儿!”他开玩笑。“来,让我带你到水坜上去看!” “不,我不去,我怕高!”她直摇头。“一到高处我就头昏,仿佛就要跌下去似的!” “惧高症!”他摇摇头。汽车又往前驶。“水坜不高,只是一座长长的桥,从桥上往前望去,近处山峦,远处乡村,还有云,还有炊烟、树木,还有河流,你说像什么?” “一幅国画?丹青山水?”她反应极快。 “你愿走进画里一游?”他凝望着她。 她心中一阵莫名猛跳,要怎样才能拒绝,才能逃开他明显的攻势? “啊!到了!”她指着车外。“就是这座桥吗?” 他微微皱眉,不声不响地把汽车停在桥头。耐雪咬着唇,迅速地推开车门。 “慢着,”他握住她的手臂。“耐雪,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是你心中有什么顾虑,但是——我不放手,我等你已经等了三十三年,你知道吗?” 像一粒石子投入水中,耐雪心中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这样的男孩,这样的感情,她不是心动,却是烦恼,他的条件好得令她——她可抗拒得了?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她低下头。 “你明白的!”他轻轻放开她。“耐雪,打开你的心扉,让我进去,若有任何困难、阻扰,让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不——”她一惊,转身跳下车。“程——程先生,能不能不说这些?你不觉得——太突然?太快?” “可以!我不说,”他锁好车也跟着下来。“别叫我程先生,好吗?叫思尧!” 她红着脸矛盾得挣扎了半天,她知道他的眼光一直在她脸上,她避不开,逃不了,整个石门水库山谷中似乎只有他们俩,她几乎是进了他的那幅画里—— “好,思尧,”她长长地透一口气,叫他名字也并不表示什么,她的心中依然只有天威,她爱的是天威,她将来嫁的也必是天威。“别再令我难堪了!” “我是在令你难堪吗?”他皱眉。他不明白,难道她完全对他无意? “我——我不知该怎么告诉你,”她好为难。“我的环境——并非你想的那么单纯!” “哦?!”他好意外。 “以后——我能告诉你时一定告诉你,”她真诚地说,“无论如何,你是——我惟一的好朋友,相信我,思尧!” 他凝视她一阵,双手缓缓放在她肩上。 “我相信也很感谢你这么说!”他的声音温柔、深情,他已经在爱她了,是吗?是吗? “耐雪,我是个很有耐性的人,我现已等了三十三年,我会再等下去!” “你——”她眼睛一红,眼泪涌了出来,声音哽住,再也说不出话。 “耐雪,耐雪,你心里有什么烦恼,有什么苦楚,有什么困难,都告诉我,别折磨自己,让我替你分担,好吗?”他轻拍着她。“你相信我,无论是什么——我都真心愿意为你担当,真话!” 耐雪再也忍受不住,靠在他的胸前低声哭泣起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从来没有,母亲的严厉,天威的暴躁,她心中只有委屈,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温言安慰,真诚分担。她激动,她感动,她总是付出感情,从没得回过,想不到此时此地思尧——唉! 他什么也不再说,只是轻轻拍着她,拥着她,让她尽情地发泄。云缓缓在飘,风缓缓在吹,水闸里的水缓缓地、轻轻地在流,群山寂静,只有耐雪低低的、尽情的哭声。然后,哭声渐小、渐弱,然后——停止了。她用手巾纸抹干净泪水,轻轻离开他的怀抱站直了。 “思尧,我伤心的流泪不是心中有困难,有烦恼,”她正色说,“我只是——你知道吗?你和我都犯了同一个错误,爱一个不该爱的人!” “是——这样的吗?”他严肃地问。“我真的不该爱的,是吗?” “是!虽然不该爱,但是——我不后悔!”她说,“能去爱,我已满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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