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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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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家人?”天恩问。 “死绝了!”好冷酷的声音。 “以前你是做什?的?” “以前?不记得了,我以前——样做鸡,不过高级一些,赚钱也多些,因为年青貌美嘛!”女人笑起来;一支烟吸光,她立刻点上第二支。 “再以前呢?”天恩不放松。 “再以前——忘了,”她漠然的:“那是太久太久的事了,怎?记得呢?总也是做鸡。” “你胡说,你是别人的逃妻。”恩慈尖叫。 那叫阿艳的女人这才正正式式的瞄她一眼,并没有看出恩慈是谁。 “逃妻?哼!”阿艳“呸”一声:“什?叫逃妻?妻!还不是陪男人上床,只不过陪一个,有什?不同?总是鸡。” “你能不能好好的讲话?”天恩皱眉。 他不能忍受她那粗鲁的语调。 “听不惯可以不听,我又没有请你们来,”阿艳不屑的:“这女人是你老婆,陪你上床的,是不是呀?” 阿艳哈哈大笑,笑声令人发抖。 “住口!冯艳华!想不到你变成如此下流、贱格、无耻,”恩慈的眼睛都红了:“你——根本不配做人。” 阿艳停止了笑声,反而静静的望着恩慈。这女孩子为什?如此激动? “你们——为什?来?”她问。 “有个男人给了你五千块钱;你说了些事情给他听?是不是?”天恩问。 “是又怎样?”阿艳有戒惧之色:“钱是我的,你们休想从我手上抢一个钱。我不再是以前的阿抱,我不怕你们,什?事我都做得出。” “我们不抢你的钱,可不可以把以前的事再讲——次给我们听?”天恩说。 “凭什?要我讲?” “我们——也给钱。”天恩立刻说。 “多少?” “一千。” “一千?”女人哈哈笑:“五千我才讲,至少五千。” “她不讲就算了,我也不要听。”恩慈憎恶的:“这样的女人——我们走。” 天恩看阿艳一眼,转身就走。 “喂——等一等,两千如何?”阿艳追上来:“我不是常常有这种好运气,我以前的事怎?突然值钱?” “一千。”恩慈转过头:“不讲就算了。” 阿艳露出暖昧的笑容。 “好。我说。”她看来似乎很狡猾:“我名叫冯艳华,一九三七年三月七日出生在上海。嫁过一次,穷鬼老公姓汤,有一个女儿——” “够了,”恩慈在喘大气:“停止,够了。你说以后的事,以后一个人的事。” “以后——我认识了个男朋友,很有钱,我就跟他走了。可是他有太太,两年之后就不要我,我有什?本事呢?反正已衰过一脚咯!就衰多几次啦!赚男人钱比较容易。像我今天这?老,还能养活自己。” 太古老又老套的熟悉故事。 “你——曾后悔过吗?”恩慈问。 “为什?要后悔?一人做事一人当,又不拖累任何人,对与错都是我自己负责,有什?不好?” “对你的丈夫和女儿,你——不内疚?”天恩问、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有我自己的世界,我不觉得我欠他们。无论我多?苦,多?贱,是我的事,又不拖累他们,为什?要内疚?” “你嫁的男人姓什??” “姓汤。女人汤团的汤。”阿艳又哈哈笑:“他倒不是女人汤团,是个书呆子,哈!” 恩慈已完全清楚了,也彻底的失望,这样的母亲,她有什?办法帮她? 恩慈从皮包里拿出——千元交给她,转身欲走。 “你从来没有想过你的女儿吗?”天恩问。 “我——没想过,”阿艳的声音里,有些勉强:“为什?想她,她还会认我吗?” “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在香港吧,或者嫁人了,”阿艳不再夸张:“今年她也该有二十二岁了。” “如果她找到你,你愿不愿意随她回去?” “天下间哪有那?好的事?做人的便宜老母?”她又夸张起来:“我恐怕也过不惯安定正常的日子,我天生贱格。”’ “天恩,我们快走。”恩慈再也忍受不了。 “等一等——你找过女儿吗?” “没有。”阿艳说得悲哀:“我的青春已逝,想多赚点钱只能多做几单生意。我没有时间。” 天恩皱眉,叹口气。 “走吧。”恩慈催促他。 “喂!你们到底为什?要问我这件事?”阿艳叫。 “你女儿嫁了个大有钱佬,出钱托我们来查的。”恩慈没好气。 “啊!她倒有这?好的命。” “还有一件事。”恩慈又转身:“你女儿叫什?名字?” “汤恩慈。”阿艳随口说:“她不见得漂亮嘛!又有大有钱佬看上她的?” “这是各人的命运。”天恩说:“我再问你一句,如果你女儿接你回去,你去不去?” “不去。”阿艳想也不想;“我这种沦落人只会映衰她;我是我,她是她,我不会见她的。” “这是你的真心话?” “什?真真假假,”阿艳冷笑:“事到如今难道我还不认命吗?我这种人天生贱格,宁愿自食其力,也不去受人白眼;拋夫弃女是我自己做的,我活该。” “你真——没有后悔过?”思慈问。 “后悔会是有用吗?又不能够当饭吃。”阿艳自嘲的笑:“我是自作自受,活该的。” “你倒挺有骨气。”恩慈说。 “骨气?哈哈!贱格倒是真的。”阿艳摇头。 恩慈不想再说下去,思绪太乱,不知道该怎?做,她该回去好好想一想。 “我们走了。”恩慈再看她一眼:“你自己——保重。” 天恩和恩慈,走了几步,冯艳华又叫住他们。 “小姐——请问你姓什??”她突然地问。 恩慈给阿艳这?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回答。 “她姓汤,叫汤恩慈。”天恩无奈地替她答。 “你——”阿艳张大了嘴,僵硬着脸,硬生生的倒退几步,瞪着眼睛直喘息:“你——你——” 然后,一转身奔上楼梯,一边跑一边无意识的尖叫,然后——寂然无声。 “你——不应该去告诉她。”恩慈流下眼泪。 “她有权知道。”天恩很严肃。 “但——我怕她受不了。” “受不了也不行,她迟早要知道。”天恩说:“让她回家好好想一想,我们明天再来。” 整夜不能成眠。恩慈想起那又脏又窄的小路;那古旧的黑黝黝楼梯、及那浓装的老女人心中就发抖,连眼睛都不能门上。那女人竟是白己的母亲。 比起母亲,她和父亲这十九二十年来的生活简直是天堂,母亲竟那样的悲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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