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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他低著頭,連連吃幾口飯。

  “知道嗎?以戰,你一天比一天陌生,我一天比一天害怕。”

  “你害怕甚么?”以戰問。

  “說不出來。總之——全無安全感。”明柔想一想。“說真話,是不是你也覺得我遙遠了?”

  “世界上每一件事都隨日子改變,何況是人?”他搖搖頭。“一年多前我們都快樂得多。”

  “人死不能復生,再不快樂也沒有用。”  “道理誰都懂,做到卻很難。”

  “告訴我。”明柔忽然話題一轉,石破天驚的說。“你是不是喜歡沈可欣?”

  “你——”他霍然起立,兩只震驚的眼睛睜得好大,指著她的手指也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你說甚么話?!”

  “我說的是我感覺到的真話。”她坦然不懼。“她離開出走,你把她追回來,她不再全職在‘傅氏’,她不肯跟我們一起午餐,你告訴我,我的感覺是否很對?”

  “請勿胡言亂語,認清自己的身分。”他臉色鐵青,再嚴厲也沒有了。“這種話傷人傷己,請自律。”

  “我不是傻瓜。當然,我會自律,這話我只對你一個人說。”她笑得很飄忽。“承不承認都沒關系,時間會證明很多事。”

  “你說得對,時間會證明很多事。”他強抑內心怒火。“你我都可以等。”

  “絕對奉陪。”她又笑。“我有的是時間。”

  他望著她,突然就笑起來。

  “很想知道,你到底——愛過我沒有?或是愛我擁有的一切條件。”他問。

  她呆怔一下,沒想到他會這樣問。

  “良心話,不可否認我們以肯曾有過美好時光,你本人,加上你的一切條件,我的確付出過感情。”她慢慢說:“我是個現實的女人,自問條件也絕對不差,你是我選中的,我很努力的追求并得到一切,我以為會是一輩子,是你——你自私的破壞了一切。”

  她眼中泛出淚光,她傷心,她也有苦衷,有傷痛處。

  “以哲出事后你只自私的替傅家、替你媽咪、替沈可欣、替你自己打算一切,可有替我想過?”

  明柔愈哭愈厲害。“我懷了身孕正準備結婚,一下子全打散了,我要躲去美國生孩子,要延遲婚期,甚至要忍受你的改變、你的冷待,你可曾替我想過?”  以戰瞠目結舌。真的,他從來沒這么想過,也并不了解明柔,只知道她是強者,強得可以承受一切。

  一剎那間心中充滿了亂七八糟的情緒,類似歉疚、自責、后悔,那變得柔軟的心加劇的痛楚。

  “對不起。”他立刻說。原是個心軟的人,而且——而且——“明柔,是我不對,將來我必加倍補償。”

  “我并不要求補償。”她哀哀的流看淚。“我雖現實,愛財富、愛名氣,但不會強求、不會搶。是你專我失望、令我生氣,我才故意說出要求為難你,我是故意的,我無意分你財產,我只想做你妻子——”

  以戰心軟又心酸,用雙手扶著她的肩。她趁勢緊緊抱住他,在他懷里大哭起來。

  以戰又亂又慌,手足失措的不知該推開她或是怎么做,懷中是一塊燙手的鐵,令他——令他——終于他慢慢的扶正她,用雙手撐著,讓她面對著他站起。

  “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錯,請原諒我的苦衷——”他喃喃的說著。“明柔,請體諒我——我能為你做些甚么,一定做——”

  “讓我和世達搬回祖屋。”她眼淚汪汪的。

  “這——讓我問媽咪——”

  “媽咪并不反對,我問過她,只是你——”

  “搬回去可以。”他咬咬牙。“但是——三年內我不與你同房。”

  “為甚么?我們原是兩夫妻。”她瞪看他。“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明柔——”他鼻尖全是汗珠。

  “沒有理由,是不是?對以哲歉疚也不必這么做,除非你不再愛我。”

  “給我一點時間。”他吸一口氣,費力的掙扎著。“我要想一想。”

  “這是我唯一的請求。”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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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为情所困

  明柔终于搬回傅家祖屋。

  搬家的事不劳她费心,自有工人办。她只带看儿子世达由司机接回来,安置在预先已准备好的房间里。

  她的卧室与世达跟护士住的相连,离以战的那间远远的。

  “我要以战隔壁那房间。”她提出要求。

  “对不起,是大少的吩咐。”工人说。

  “我跟妈咪说。”明柔不悦。

  傅大一听她的话,脸色就变了。

  “不行,阿强右边是以哲卧室,左边是我留给可欣的。”她说:“你有甚么不满意?”

  “我想和以战近些,好照顾。”明柔知道傅大是惹不得的。“可欣不是一直住以哲卧室?”

  “不。可欣将住以战和我房间之间,阿康的卧室我要永远保持原状。”傅太说:“你跟世达的卧室是远些,但我怕吵,半夜BB啼哭我会睡不着。”

  明柔碰了钉子更不开心。

  “可欣并不常来住。”她还想争。

  “若不喜欢可以搬上三楼。”傅大想也不想。“三楼房间任你选。”

  “那就算了。”明柔总算会转弯。“我跟世达住另一边,以后再换。”

  “是啊!两年后你跟阿强正式完婚,自然就搬进他卧室。”傅太平淡的说。

  晚餐后明柔向以战投诉。

  “妈咪对我不公平,她心里只有可欣。”  “不要跟可欣争,她已失去以哲。”

  “她失去以哲,我难道拥有你?”

  “大方些,别在小事上斤斤计较。”

  “小事大事都没有我说话的?地,我在这屋子里全无地位。”

  “在这屋子里全都得听妈咪的,我也不例外。是你自己坚持搬回来。”

  “我不搬回来,将来恐怕更没地位!”她自嘲的说:“以战,与你拍拖时从未想过如今会是这种情形。”

  “我也没想过。”他苦笑。

  “后悔吗?”她望着他。

  以战不回答,慢慢走开。

  明柔搬回来,无形的压力更加大了。他开始觉得,是否一开始就错了?错得如今错综复杂,不知该如何解结。他——哎,不知道可以支持到甚么时候,眉宇之间的忧愁更加深了。

  每一天他要面对许多人、许多事,他必须强打精神,勉力的应付着,就算回到家里也不敢放松精神,直到他回到卧室,关上房门。

  这是他唯一可以轻松的时候,是他唯一可以面对自己的时候。

  洗澡,换上睡衣,拿起本书半躺在床上。这是他三十年来的习惯,不看书他是没办法入睡的。

  他又用遥控器打开CD机,让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低低的在四周奏起,他不想太大声,不想影响隔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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