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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她叫,用于掩着嘴。

  那幻像中的人,戴古老的飞行帽,穿古老军服,似笑非笑的神情——不,不可能。

  “甚么事令你震惊?”他眯着眼睛。“我很像一个人。”

  “不不不,”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知道九姨婆,当然,你认得她,是不是?”

  “你也认识她?”他不笑了。

  “见过一次,她问我好多问题。”她吸一口气。“我还看过许荻旧相簿上的一些照片,有一位姨丈也是飞行员。”

  “你是说二姨公,”他笑。“他是飞行员,军人。我只是民航机师,不同。”

  “有甚么个同?”

  “我是服务性质,就好像汽车司机。他要打仗的,是战斗员,这中间差别好大。”

  “总是在驾驶飞机。”

  “他比我伟大,那个时代的男人,有热血,有勇气、有理想!”他仰起头。“我们这年代,哈,游戏人间,末世纪风情。”

  梵尔喝一口酒——她看见艳丽的何令玉正远远的注视他们,神情非常奇特,彷佛妒忌。

  “如果你可以帮我找到许荻或舆我同来的伟克,我将很感谢。”她说。

  隐隐有个感觉,何令玉对她敌意颇重。

  少宁用研究的眼光审视她一阵,忽然就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来,我带你去一个气氛比较好的地方,你一定喜欢。”他边走边说。

  一口气穿过大厅,走出大门,越过花园,上了他那辆开篷平治跑车。当他放开她的手时,许家大屋已在好远的背后。

  “我这是不告而别。”她说。没有不高兴,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你会感激我。”他眨眨眼。

  “你总会突如其来,随心所欲的做事?”

  “哈!你倒很了解我。”他潇洒的拍拍她的手。“聪明的女人最可爱,生平最怕蠢女人。”

  “蠢的定义是甚么?”

  “譬如何令玉。”他想也不想。

  “你对她有成见?她——很美丽,事实上,整个派对中她最艳光四射。”

  “艳光四射。”他冷笑起来。

  “有甚么不对?”

  “对,对,很对,这是个看外表的世界,何令玉女土是许菲先生的品味。”

  梵尔笑起来。这韦少宁除了玩世不恭,还有点愤世嫉俗,很特别的一个人。

  “许菲做甚么的?”

  “他不需要做甚么!”少宁淡淡的。“许家在全世界都有物业收租,够许家子孙世世代代的吃喝玩乐下去。”

  “侮辱人?许荻做得很出色。”

  “阿荻。”他想一想。“阿荻。”

  “甚么意思?”

  “阿荻比较好,不过也是个宠坏了的孩子,他从来没长大过。”

  “我不觉得。”她看他一眼,那种熟悉的感觉消失。“你带我去哪里?”

  “不知道,”他认真起来。“看见何令玉那样对你,只想把你带到一边——我不知道,离开许家,去那裹都比较好。”

  “常做见义勇为的武士?”

  “从未做过,不要多管闲事。”他笑。“很奇怪——你给我很特别的感觉。”

  “熟悉?”她冲口而出。

  他看她,摇头。“不,是亲切。”

  亲切。很好的两个字,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很多。

  他带她到一个高级私人会所,坐在酒吧幽静的一角。

  这个时候,这个气氛,这个光线下看他,他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甚至愤世嫉俗都不见了;沉默得近乎忧郁。

  他是个有多切面的男人,像水晶。

  “对不起,你沉默得令我个安。”她说。

  “抱歉,”他深深的望着她。“这个时候我完全不想讲话。”

  “其实你刚才可以直接送我回家。”

  “不。我想留下你,我不想孤单一人。”

  他很自然的说:“其实——在许家,你一进大厅,我已经看见你。”

  “哦!”

  “从何令玉手中把你抢下来是预谋,”他笑了。“我想以一个比较特别的方法去认识你,使你对我印象深刻。”

  “这又是为甚么?”她忍唆不住。

  “不知道。看见你,突然我就乱了方寸。”

  “你——也是上海来的?”她移动一下。他常常久久的注视今她不安。

  “整个家族从上海来。我的母亲是九姨婆的姐姐。”他慢慢的说着。“排行第五,他们有很大的家族。我在香港出生。”

  “这样的家族会允许你做飞机师?”

  他耸耸肩,做一个“为甚么不”的表情。

  “到我们这一代已经自由得很,”他说:“请讲你自己。”

  “我?很简单,因为父亲在联合国世界银行工作的关系,全世界都走遍了。不是大家族,很简单的四人家庭,我还有个弟弟。”

  “居然跟我一样,全世界都跑遍了,中国吉普赛人。”

  “没有甚么不好。我觉得经历使我生活经验丰富,眼界开阔,我喜欢这样。”

  “所以你不能局限于许家的屋子裹。”

  “许家屋子与我有甚么关系?”

  “从何令玉眼中已看出她对你很担心,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你是许荻的女友。”

  “荒谬,怎么可能。”

  “我带你离开已证明你不是,但——”他用手指一指,慢吞吞的说:“你会后悔的。”

  “为甚么?”

  “你舆我这名声不好的浪子拉上关系。”他笑。“他们那个圈子,明天就会有一大堆闲话。”

  “谁介意?他们那圈子。”

  “说得好,”他从椅子上坐直。“敬你一杯。”她爽快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舆韦少宁相处是好自然的,自然得就像多年好友,一种莫名的原因吸引着他们,拉拢着他们,从陌生到融洽。也许这就是缘。

  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家后,第二天就飞欧洲,是许荻告诉她的。许荻成了她家的常客。

  “那天你怎会跟少宁走?”这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

  “何令玉使我很尴尬,有人带我离开,求之不得,何况我找不列你们。”她解释。

  “我们在偏厅。”他摇头。“她是很难舆人相处的女人。你现在明白了。”

  “以前她做甚么的?”

  “明星。演电影的。”

  “难怪……她很美艳。”

  “大哥很宠她,嫁给他之前,她很红,”他说:“是受人捧惯,赞惯的,所以骄傲。”

  “自然,能在某行业中出人头地,是值得骄傲的事。”

  “她对我其实不错,那天对你——过分热情了些。”

  “你们家的男人都长得好看。”

  “特别是少宁,”他坦然:“所有人都说少宁是我们这——辈的男人中最好看的。”

  “听别人说,在香港,好看的男孩多半是“基佬”,少宁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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