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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好痛!”云晰别开脸,想避开又灼热又疼痛的感受。她的额头一向碰不得,尤其被外人碰到了就会引发莫名的头痛,自小就是如此,检查不出原因。

  “好些了吗?”一股不舍油然而生,杨迟没再碰触,只将仍发麻发热的手指蜷入掌心,领受胸口持续着的悸动。

  为什么光是这样盯着一名初相识的女孩,就可以产生这么巨大又前所未有的感动呢?

  像是——乍见了一直在追寻却又无缘相遇的故人那般地激狂,几乎要点燃他早已束之高阁的热切——

  他唯一能把持的,就是训练多年所凝聚出的冷淡表相,其它的,关于内心的撩动——他一点也无能为力。

  云晰深深吸一口气,直到头痛减缓,眉心不再疼痛、不再灼热,她才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个早就该对陌生人发问的问题。

  “对了,你是谁?”

  从第一眼相见到昏眩,到此刻在医院的病床上,大约也经过了一个小时,他们也有超越陌生人的接触,她还记得被抱起身子时的升腾感,打她十岁以后就没被这么抱过了,他是谁呀?

  虽是后知生觉,总也好过不知不觉,云晰终于发问。

  “我是巨阳集团的代表,敝姓杨,杨迟。”杨迟失笑了下,也觉得这情况挺有趣。

  “迟到的迟?”她歪着头问。

  “是。”

  “更是等待的意思吧?你一定是父母等了很多年的心肝宝贝。”云晰猜测着。

  杨迟心中一动,脱口道:“另一个意思是,我生命将是永远的等待。”

  “咦?等待什么呢?”觉得身子已无碍,她坐起身一头原本束着青丝披泻在肩头,垂曳而下,形成美好风景,让她白皙姣美的瓜子脸更形凸显,

  “等我胸口的空虚被填满,我就会知道我在等待什么了。”突来的熟悉感,他竟望着她秀发发呆。他是否曾见过这种风华?并且怀念在心?“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呢?”

  “云晰。白云的云,清晰的晰。”

  “云晰——”他低,似被这名字触动了些什么,轻道:“你是否就是我的答案呢?”

  一阵奇特的战栗袭身,云晰怔怔地看着他那双过份漆黑的眼眸。眉心不再因他的逼视而疼痛,反倒在疼痛过后,打心底深处荡出了熟悉的亲切受感。

  “云晰——”

  他忍不住又低唤了声,品味反刍着这分激越与宁静并存的和谐。

  云晰只能任他看着,觉得自己成了一项稀世少见的珍品,在他眸光的流连下动也不动地呆坐着。

  他像在确认什么,而她就这么理所当然让他确认。好奇怪,即使已知彼此的姓名,他们仍是陌生人没错吧?她脑袋里冒了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泡泡,却不愿打断这种情境。

  但是——他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呀?

  被看到心口麻麻的、怪怪的,可是生来第一次呢,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呀?

  ***

  星期天,不好也不坏的天气,不好也不的心情。云晰帮父亲耙松了花圃的土壤,坐在花台上对一整排新绽的绣球花微笑。

  最喜欢春天了,尤其是初春。一九九九年的十二月份虽然教人冷到昏倒,但步入两千年的一月份之后,天气又回暖了。春花也开得特别早。合欢山的白雪仍然静静地散发寒意,但平地上的花草早已赶着迎春了。

  “我喜欢冰寒之后,生意盎然的感觉。”双手合十,她虔诚地说着。

  云父闻言,暂停了栽苗的工作,笑道:“你没看到春花开得特别早吗?它们爱极了你的赞美与欣赏哩。”

  “才不是。是爸照顾得好,花才会长得这么美。”

  “天地万物都是有所感应的。没有惜花人,百花为谁妍?”云父别有用深意地道。

  云晰捧住一朵碗口大的花,深深嗅了下。

  “百花盛开是大地的恩泽,我们当人类的怎么有脸托大呀?”皱了皱小鼻子,她问道:“爸,两千年的开始,你有没有许愿呀?还是立下什么大志向要执行努力的?”

  云父好笑地反问:“那你自己呢?今年的生日又要许愿世界和平了吗?”这是女儿十九年来每次生日所许下的宏愿。

  “还没想到。可是。我今年十九岁了,也许该许些什么不一样的——”

  “恋爱吗?”

  “我才没兴趣呢。”云晰下意识地摇头。

  云父低头思索了下,又观看女儿的气色,轻叹道:“今年恐怕是忧喜参半、吉凶未定的一年呀。”

  “我吗?”云晰歪着头疑惑道:“您不是说我的命格清奇,而且不可说吗?”

  说来也奇怪,父亲是命理师,她却从没有自父亲那里问出自己的命运、命盘什么的。小时候好奇,曾缠着父亲直问,却只得到宝贵的“不可说”三个字。后来兴起过头了,也就不问。多稀奇呀,此刻老爸居然自动提起耶。

  云父掐下手指,微蹙起眉峰。

  “小晰,你有认识新朋友是吗?”

  “新朋友?”她想了下。“我每天都会认识新朋友呀。”参加英文演讲比赛,认识了三个;去铁皮屋找阿婆,认识了两个社工;去看歌舞剧,也跟邻座的人结为朋友——

  云父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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